就算狐墨想破脑袋,也只能想到一个结局。
历代青丘之王登基之日,便是圣女献身之时。
回去做什么?
看着他们百年好合?
其实,狐墨原本已做好必死的觉悟,可谁想敌人太弱。
倘若那魔巢并非魔将候补,而是真正的魔将,或许现在,便没有这番纠结了吧。
狐墨嘴角勾起,却不是胜利的喜悦,而是苦涩的自嘲。
他转身,打算就此离开这伤心地,去一个全新的环境。
不过,一个狐族,除了青丘,还能去往哪里?又有哪一个外族真心愿意,和一个狐妖交朋友?
谁料,就在狐墨不知何去何从时,身后,熟悉的女声蓦然传来。
狐墨一怔,他当然已听出那个声音,他连梦中也无法释怀的声音。
“墨大哥,不要走。”狐灵希的声音有些抖。
“你怎么会来,你知道我会走?”狐墨也不知自己要说什么,更想不通她为何会来,她应该陪在王子身边,分享他大灭魔族的风光。
“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只有金色,而你背对着我,就如现在这般。”
梦?
狐墨怔然。
如果这不是撒谎,那女人的直觉,着实可怕。
不过事到如今,她有什么理由撒谎?
更何况,梦到他,说明心里有他。
这已足够。
“放心,我不会走。”
狐墨的拳开始握紧。
我花了数百年的时间,才能接受你和他。
又花了数百年时间,才决心离开。
付出必死的决心,才能够转身背对你。
而你一句“不要走。”
竟让这一切,瞬间一文不值。
我是有多下贱,才会说出那句“放心,我不会走?”
可狐墨还是转身,看着她的眼。
她微笑,心中只有安心:“太好了,看来是我多虑,我这就接你回去。”
……
王透支了太多力量,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是时候放手,将一切交托给新的王。
登基大典,满城皆知。
狐尊仙身披金色战甲,如同他的父王一样,那是独属于王的装束。
如今穿在狐尊仙身上,显得越发英武。
他站在这个青丘的最高处——白塔之巅。
受万人敬仰,他当然有这个资格,那顷刻间屠灭万魔的力量,便是他站在此地的资格。
狐墨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那日在掌心吞吐的力量,那赤红的妖火,再也没能跳跃。
他闭目,仿佛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果然,我还是没有这个资格。
自古以来,登基之日,亦是新王大婚之时。
狐灵希身着白色长袍,洁白若雪,她站在狐尊仙的身后,嘴角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仿佛一朵艳丽的百合。
狐墨已不忍再看。
他开始后悔,为何当初没有一走了之,为何要留下来,承受这份完全可以避免的煎熬。
事已至此,他终于能够彻底放下一切,转身离开。
可似乎苍天要与他作对,他想走,却走不了。
“哥,你上哪去?”肩头一热,那是熟悉的温度,他的同胞妹妹,狐清雪。
她的语气带着欣喜,高冷如她,竟半开玩笑道:“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很害羞,可今天是你的分封之日,就要当大将军了,怕生可不行。”
不知者无罪,狐清雪有什么理由,去了解哪些听起来就让人窒息的情绪?
狐墨一言不发,许久,终于还是转身。
我还是个男人么?这般兜兜转转,简直像个受辱的媳妇。
可他又不忍让狐清雪失望,他知道,狐清雪一直希望,能有一个,说出去能让她自豪高昂头颅的哥哥。
狐墨挤出微笑:“抱歉,我的确有些紧张,毕竟这么多人看着。”
狐清雪给了他一拳:“老哥,关键时候,别掉链子啊。”
……
狐墨终于走上白塔,站在了王的身后,他的面前,是金色和白色两道身影。
金色高大英武,白色纯洁如雪。
他们从一开始,便是上天安排的金童玉女,如今看来,也的确是天作之合。
老丞相两眼含泪,仿佛像看着自己的儿女修成正果一般,颤抖着双手,给新王带上王冠。
而新王,则将戒指,带上王妃的无名指。
两人抱在一起,忘情拥吻。
狐墨微笑。
此时此刻,他必须微笑。
妹妹的期望,臣子的职责,无一不再提醒着狐墨微笑。
他从未想过自己真的会站在这里,所以他也从未想过该怎么做。
所以,他只能微笑。
他也曾以为自己会大闹,会崩溃,会歇斯底里。
可这些都没有发生,因为这都是那些文人的无痛呻吟。
因为当他真正站在这位置的时候,才真正明白,光是站在这里,就已用尽他全身的力气。
哪里还有力气去歇斯底里?
所以,他也只能微笑。
……
远方,叶凡静静看着青丘发生的一切。
这一切,他都懂。
他也曾亲眼看过心爱的人,躺在别人的车里。
优秀的避震悬挂装置,让昂贵的车身,随着车内的节奏,一下一下的抖动。
当时的他,也是在微笑。
可狐墨的情况,和叶纯不同。
一定是不同的!
叶凡心中万分确定,因为旁观者清。
有些难以察觉的细节,狐墨作为当事人,当然捕捉不到,不代表叶凡不行。
当日狐墨重伤垂死,狐灵希眼中的关切,早已超过一个好友的范畴。
而狐墨斩杀魅魍魉,决心要走的时候,狐灵希又奇迹般出现。
她为何会出现?就算她出现,也应该是欣喜接狐墨凯旋才是,做梦又是什么鬼?这算几个意思?
还有,狐灵希对二者的态度。
相信狐墨自己也发觉了,只是从小没有自信的他,不敢承认而已。
就像一个从小到大被投喂饲料当畜牲养的孩子,突然有人给他一把糖,他会觉得自己配吃这些糖么?
不过,尽管叶凡心中有太多疑问,可他还是无动于衷。
因为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已静止,远方,空间之门如期而至。
熟悉这心境模式的叶凡,向空间之门迈步。
故事发生到这里,难道还有后续?
叶凡不知道,可他也只有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