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么,看见肖公公,他终于想起要称孤了。
肖公公老脸胀红,定一定神,道:“禀大王,老奴来,也是陈太尉的主意。”
吴不赊其实是陈刚的儿子,扯上陈刚,压一压吴不赊的气势再说。抬头,还不敢直视吴不赊,眼光去吴不赊身边一扫。
吴不赊左手站着花铁舟,右手站着张斧,一个大手执铁剑,一个光膀子操双斧,偏生两将和吴不赊一样,将宫中所有人都视为奸佞的,见肖公公看过来,两人同时鼓起眼睛,狠狠的迎上去。
这两人都是真正的军中悍将,死人堆里杀出来的,肖公公这种常年处在宫中给阴气熏着的太监哪受得了,身子一颤,差点把尿都给吓出来,慌忙低头,这会儿终于死了心,老老实实说了来意。
一国之主,亲赴前线,与守军共抗强敌,这样的消息放出去,对稳定襄城人心,所起的效果,怎么形容都不为过,陈刚为人虽木讷古板,理事却颇为敏锐,所以想让吴不赊缓一缓,到第二天天明再进城,本来只要派个信使就够了,肖公公要验真假,这不抢着来了。
吴不赊虽然恼了陈刚,但这个主意确实是个好主意,看花铁舟张斧,两人也自点头,便下令就地扎营,仍是牡丹贴身服侍,张一箭率五十名精壮军汉护卫。
加人了,肖公公比狼骑可怕,因为在花铁舟诸人眼里,襄王仲秋完全就是个空架子,给太后闻太师等奸佞彻底架空了的,而从吴不赊对肖公公的态度上看,肖公公该是太后闻太师一派,如何肯让吴不赊再陷在肖公公手里。
其实他们也是试探,如果吴不赊要肖公公服侍,吱一声就是,但吴不赊显然很满意他们的安排,那不用说,肖公公就不是个好东西,四面兵士一围,肖公公根本近身不得。
肖公公是宫中总管太监,平日也算是有点儿威权的,可那种在女子太监中养成的威权,纯是一股子阴气儿,哪里抵受得住铁血军人的刚烈之气,不准他近身,他屁都不敢放一个,只在心下嘀咕:“这下麻烦了,可怎么是好,若把这些军汉都带进宫中,太后回驾,非撕了我不可。”
牡丹小美人与肖公公老太监,吴不赊当然选小美人,哪怕小美人臭着个脸也比肖公公的风干桔皮脸要赏心悦目百倍不是?
况且这两天,小美人脸还没那么臭了,不过就是眼神有些飘忽,看着他的时候,有些忽闪忽闪的,仿佛白日见鬼,他不知道,在牡丹心里,他还真象是鬼上了身。
不过吴不赊知道自己是个假的,也知道肖公公必然是受太后之命监视他的,现在借着军势可牛气一把,秋后算帐还是个麻烦。
他终究是要在襄国住下去的,太过得罪人也不好,便找个借口,说即要宣传,便要做得真,坐车驾算什么回事?难道他还是坐着四马拉的王驾上枫叶岭打的仗,百姓也不信啊,所以叫肖公公带了车驾回去。
肖公公脑子刚好有些儿转不过筋来了,一想这样也好,带着车驾,连夜又回去了,不过还是留下了个小太监。
第二天一早拨营,远望襄城之下,已是人山人海,陈刚手中无军,民心便是守卫襄城最后的保证,一夜动员,几乎合城尽知。
襄王仲秋在大襄百姓中的名声本来不太好,但这一次狼族入侵,太后闻太师诸高官远逃,襄王仲秋独自留了下来,已是大出众百姓意料之外。
这会儿居然还说亲自上了枫叶岭,亲自指挥守军与狼骑血战,这真的是天荒夜谈了,谁都想亲眼看一看,是不是真的,所以几乎是合城出动,一半在城外,一半在城外,襄城本有十多万人,加上逃难来的,二十好几万了,那声势,真正的人海了。
吴不赊骑着高头大马,左手花铁舟,右手张斧,背后是四千襄军,虽然衣甲多破,更有不少伤者,但那种血战余生的气势,却是再破的衣甲也掩盖不住,他们是守国的勇士,这一仗,他们还与大王并肩血战,那种骄傲,那种豪情,写在额头,写在脸上,写在伤口,写在残破的兵器上。
如果说百姓先前还有怀疑,不相信襄王仲秋真的会上枫叶岭打仗,可看了枫叶岭守军的这股气势,便是瞎子也知道这是真的,这绝对是一支血战余生的铁军,而他们的骄傲,来自于他们的血战,也来自于他们的王,他们为自己,也在为他们的王,骄傲。
陈刚带了百官迎上来,拜倒马前:“大王不惜千金之躯,亲赴国难,万民感戴,天佑大襄,不论狼骑有多么凶残,有大王在,襄城永不可破,我大襄万世千秋。”
不论吴不赊有多么讨厌他,但他为国的忠诚无可指责,吴不赊也懒得理他,抬一抬手:“太尉请起,太尉守城也辛苦了。”
陈刚抬起头,两人目光一对,吴不赊能在陈刚眼中看到强烈的疑惑。
吴不赊明白他的意思,陈刚一直在怀疑,吴不赊还是处在绑匪的绑架之中呢,可吴不赊的气势却又不象,加上昨夜肖公公也是一肚子怀疑,所以这会儿陈刚看吴不赊的眼神,便就是刑官审犯人的眼神了。
他眼光也在张斧花铁舟两人脸上扫过,他可不是肖公公那种阉人,他古板,但这种古怪木讷,来自于心底的赤血忠诚,这是一种纯阳之气,并不输给花铁舟张斧这些军人的铁血之气。
反到是花铁舟他们佩服他的为人,在他面前有些儿缩头缩脑,尤其是花铁舟,绑架吴不赊可是他女儿牡丹做出来的,虽然最终结果大相径庭,但面对陈刚刀锋一样的眼神,还是有些儿气馁。
肖公公不认识花铁舟,陈刚却是识得的,一眼看到花铁舟站在吴不赊身后,他便有几分明白了,不过还只是猜测,眼神看向吴不赊,吴不赊却懒得看他了,吴不赊在看向四面的百姓,那种热切的眼神,让他又冲动起来,忽地拨出秋水长天剑,纵声叫道:
“孤以大襄列祖列宗之名起誓,死守襄城,永不言退,人在城在,人亡城亡。”
昨天夜里,他其实起过心思,万一襄城守不住,他便要找个机会溜走,但这会儿冲动起来,却是什么也不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