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府的会客厅内。
潘玉书抬手虚引,请程处亮落座。
“殿下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程处亮此番前来,正是来试探潘玉书的。
但他当然不能直说,于是笑道:
“不瞒潘刺史,此番前来,还是为的那指南针失窃一事。”
“哦?”
潘玉书轻捋胡须,看上去颇为智慧。
“殿下倒是对这指南针颇为上心啊!”
程处亮只好再次解释:
“这自己做出来的东西,总是有感情的。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丢了,实在有些可惜。”
啜了口茶,他又问道:
“不知潘刺史那仓库的钥匙,现在在哪?”
说完,他悄悄打量着潘玉书的反应,想从他脸上得到些线索。
那潘玉书起先是一愣。
而后又在怀里掏了起来,显然那钥匙应该在他的怀中。
“咦,好像是在这里啊?”
但他掏了半天都没掏出个东西来。
找了好半天,他又突然一拍脑袋。
程处亮一头雾水,只看着这老糊涂表演。
只见潘玉书一挥手,堂外一个小厮进来了。
“去,去我房中,将我桌上的那个钱囊拿上来。”潘玉书吩咐道。
小厮领命而去。
他转过身来,一脸尴尬道:
“实在是糊涂了,昨日换衣裳,将那钥匙留在房内了。”
不一会儿,小厮前来,递上来个小囊。
潘玉书拿到手中,而后从里面掏出一把钥匙来。
“这便是我的钥……”
这话说道一般,他又顿住了。
“咦?不对啊,这钥匙好像不是我的……”
他皱眉作深思状。
程处亮心中好笑,不知这老东西是真糊涂,还是故意作戏演给我看的。
“啊,想起来了,这是岑司马的钥匙。”
他又拍额叹道:
“下官的钥匙,好像很久之前就弄丢了……”
这话叫程处亮又陷入思考。
潘玉书的话与岑子期的说辞,恰好对上了。
看样子岑子期的嫌疑又小了一些。
只是,这潘玉书如此坦诚,也不像是做贼心虚的样子啊!
程处亮将那钥匙拿过来打量了一番。
“唉,殿下,这大敌当前。咱们还是不必过多关注这指南针的好。”
潘玉书一脸真诚。
程处亮将他方才的表现收入眼中,又细加分辨。
他犹豫了许久,终是下了个大胆的决定。
他故作紧张般地看了两边一眼。
而后凑到潘玉书身边。
小声道:
“实不相瞒,此番前来,倒是有件要紧的事儿要与潘刺史商量。”
潘玉书立马表示洗耳恭听。
“本王已经找到了那海寇的老巢。”
“什么?”
他话刚一出口,便听那潘玉书一声高叫,而后自己捂着自己的嘴巴。
又小声道:
“此话当真?”
程处亮当然是一脸严肃:
“当真!”
而后他又凑到潘玉书耳边,小声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安排妥当之后,程处亮又细细观察潘玉书的表现。
只见潘玉书先是凝神作沉思状,而后又一脸激动地开口:
“好,我这就点齐水师,咱们一起去擒海寇!”
程处亮立马拉住他。
“潘刺史,此事切不可急,要做到万无一失。”
他又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
“待我先与余杭那边通个气,而后咱们一起杀过去,将那海寇一举拿下!”
“好!”
潘玉书一拍桌子,神情激奋。
程处亮将那信扬了扬,幽幽一笑:
“为求速达,还要借明州的信鸽一用。”
……
刺史府的后院。
此院占地极大,码放着颇多杂物。
信鸽的鸽笼就在一个角落。
神威王要用信鸽,老夫子潘玉书当然要亲自前来替他挑选鸽子。
但此刻潘玉书已在其中找了几圈。
“咦?不对啊……
“这是往台州的,这是往湖州的……”
他一个笼子一个笼子地挑,但始终没个结果。
一番找寻,他最终回过头来,一脸尴尬地朝程处亮道:
“这些琐碎的事,平日里多是岑司马来管……”
他将头扭向州衙的方向:
“来个人哪!”
那边正有扇小门,看来是平日里往来于刺史府和州衙之用。
一个老家仆小跑着过来了。
见礼之后,他问道:
“这送往余杭的鸽子,去哪了?”
老家仆四下望了一眼,而后指着潘玉书手中的笼子。
“喏!正是此笼!”
……
走出刺史府,程处亮松了口气。
他挥手招来随行的锦衣卫。
“这几日,死死盯着他们三人。”
他方才又故技重施。
与上一次在台州一样。
再次拿出海寇老巢的地点相骗。
按理说,海寇出海之后,应该不会再主动和这边的内应再有联系了。
毕竟身为封疆大吏,一言一行都是在众人的视野里。
所以程处亮笃定,海寇早已转移的消息,这边的内应尚不知晓。
用这海寇的老巢地点来诈一诈他们,应该能有所收获。
但从潘玉书当时的反应来看。
他神情虽然激奋,但并无惧色。
不像是内应那种知道盟友危在旦夕,自己身份难保的惊诧表现。
这与当初,台州的林天亮那种惴惴不安的神色,是决然不同的。
但眼下,他也只能找人仔细盯着明州三位高官。
他相信,一旦这消息传至真正的内应耳中。
他会有所反应的。
眼下要做的,就是静静等候。
一阵寒风吹过,吹来习习凉意。
他喃喃道:
“风雨将至!”
……
明州刺史府,潘玉书与岑子期正相视而坐。
“百姓的生产恢复还是要抓紧。
“那坊市要尽快重新开放起来。
“官道的修复要快些安排。”
……
潘玉书此刻正向岑子期交代着州衙的琐事。
因为他已被神威王安排,要陪同他出海去剿寇。
“这神威王真的说,已经找到了海寇的藏身之处了?”
岑子期一脸惊异。
很显然,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这么快能找到海寇的踪迹,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奇迹。
“不错!”
潘玉书放下茶盏,盯着城外神机营的方向。
“此前,你言说此人颇有些能耐,我还不信。
“如此看来,这人果真是个狠角色。”
堂外的风吹了进来,将潘玉书的胡须抖落得颇具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