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李道卿的计划被全盘揭破,但他仍是庆幸。
自己应得的财物损失了大半,但多少还有点收获,不至于折本。
而最重要的,是自己得以安然渡过危局,顺利保全自己。
自己的谨慎,最终还是起到了关键作用。
“哼,任你神威王天威难挡,却仍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想到昨日程处亮当面承诺,要替他向陛下美言,他又不禁在心中得意。
你号称智计无匹,神威无敌。
但最终却把自己这个罪魁祸首放过了。
居然还要替自己向陛下邀功?
在李世民面前,替此次海寇事件的罪魁祸首邀功?
想到这里,他就不禁兴奋到全身战栗。
“哼!如此窝囊废,怎可号称天下无敌?”
“你不是自称神威王吗?来抓我啊!”
他仰天长呼,将怨恨和激动化作厉吼。
“程处亮!咱们有缘再见!”
他的厉啸穿破窗格,穿过日光,在这余杭州府的后堂之中响起。
宣泄完心中激愤,他松了口气,重新坐回案前,捡起案上的茶杯把玩。
这是他多年的习惯,这个习惯能让他心神安宁。
杯盖摩擦着茶杯,“滋滋”的声响让他觉得周围一片平和。
但此刻,一个慵懒干净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片平和安宁。
“不用有缘,咱们现在就可以见到了!”
这声音让李道卿心头一震,他四处探寻,他希望自己的耳朵是否出现了问题,他希望刚才的声音,只是他的臆想。
“砰!”
正堂的门突然被打开,发出脆生生的响动。
屋外的日光一下子涌了进来,将他的眼睛晃得生疼。
他努力睁开眼睛,日光笼罩之中,一个全身闪着光芒的身形正站在厅堂门口。
这人犹如天神一般出现在这幽暗的大堂之中,将整个大堂照亮!
竟是那个他最恨,又最怕的神威王程处亮!
李道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他不是已经走了吗?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你是不是奇怪,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我不是已经离开余杭,启航回京了吗?”
程处亮斜椅在大门上,慵懒的声音叫李道卿骨子里生寒。
李道卿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不想对方还没出手,自己就已然崩溃。
“好了!”
程处亮打了个响指,站直身子,走到堂内。
“耍帅的部分已经做完了。
“接下来,就是该做正事的时候了。”
他看着李道卿,一字一句说道:
“其实,从台州刺史林天亮落网之后,你的形象就出现在我的脑海中了。”
他紧盯着眼前已然有些失神的李道卿:
“那些飞钱……是你的吧!”
李道卿仿佛被这话击穿,他眼神迷离,喃喃道:
“飞钱?”
程处亮心中一笑,其实,自台州刺史林天亮抱着的箱子里,发现了飞钱,他就开始查这飞钱的来历。
大有钱庄,乃是沿海四州乃至余杭都开设有分铺的钱庄。
他最初的猜想,这飞钱是明州的内应提供给林天亮的。
但后来,岑子期逐渐明朗化,他便开始怀疑自己的这个猜想。
岑子期是个寒门出身,依附荥阳郑氏走上官场之路的人。
郑氏倒台之后,他被贬明州。
他不应该拥有这样的财力,去收买身为台州刺史的林天亮。
但当时,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李道卿。
或者说,他被李道卿在泰州刺史郭照邻落网之时的表现蒙蔽了。
当时,李道卿大方承认,自己与郭照邻关系颇深,这样的坦荡自然让程处亮心生敬佩。
但余杭毕竟是富庶之地,又是大有钱庄存在。
所以,在明州利用飞鸽传书调查岑子期之时,他便将大有钱庄的飞钱送至余杭,交由房遗爱替他探查。
很快,房遗爱便查到,此飞钱的确是余杭的铺子开出去的。
但飞钱并无寄名,只是凭票兑现。
所以,这条线索便中断了。
再之后,阮巨的儿子出现在程处亮的视野中。
虽然幕后黑手很谨慎,在海寇出事之后,立马将那个孩子,送到了岑子期所住的明州州衙后院。
但其中的疑点太多了。
首先,明州州衙平日里很安静,这样一个孩子住进去,定会被他人发现。
再者,他吩咐锦衣卫,审问了那个孩子。
虽然他被转移时蒙上了眼睛,但据他交代,他曾经历两次远距离的转移。
结合余杭飞钱的证据,程处亮很快分析出来,这孩子一直被关在余杭,只是临时被转移到明州。
想到这里,程处亮嘲笑道:
“你是当那个阮家小子傻,还是当我傻?
“这么直钩钩地把孩子送给我,便想让我将所有事情都安插到岑子期身上?”
一提到孩子,李道卿眼里的神色更黯淡了。
他当初还以为自己使了个惊天妙计。
现在想来,这不过是欲盖弥彰。
自己以为自己骗过了程处亮,其实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程处亮不理会他,继续分析:
“还有海寇岛上的财物,我的属下告诉我,财物的数目不对,我便知道,幕后黑手那里,应该还有一批财物。”
在明州城的时候,锦衣卫便上报给他,海寇所藏的财物,距离各州统计的损失,要少了一些。
本来各州的统计,就不甚全面,按理说,实际劫掠的财物,要多于统计才对。
但居然少了,海寇一直在海岛上,又不可能花掉太多财物。
很容易便能猜到,这批财物还在余杭的幕后黑手手里。
这个时候,一个好消息来了。
余杭的大有钱庄,此前开立飞钱的人又出现了。
大有钱庄早就被锦衣卫掌控住,老板一看见那飞钱的主人出现,当然通知了锦衣卫。
锦衣卫顺藤摸瓜,竟摸出了一个叫程处亮心惊的名字李道卿。
这个名字一出现,他便开始将所有事情串联到一起,得出了一个结论。
此事,李道卿才是最终的始作俑者,岑子期,也不过是个被推到前面挡事的傀儡。
用程处亮前世的时髦话来说,岑子期,不过是个白手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