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那一声吼声将众人都惊住了。
那陈三郎听见吼声连忙走了出去。
程处亮等人也跟着出去。
来人是一群提着棍棒的年轻男子，他们穿着制式的灰色衣袍。
为首的蓄着威猛的络腮胡子，在院外大声吼叫着：
“陈老三，你欠的钱，什么时候还？”
那陈三郎满脸哀色凑上去：“我……我兄弟过两天就把钱寄回来了，您在缓我两天……”
这群人看上去像是帮派成员，多半是放高利贷的。
程处亮好奇，这陈三郎看上去只是个庄稼汉。
他可不像是个沾染了坏习俗的人，怎么会与这些人牵扯上关系？
这时那络腮胡大汉已一把将陈三郎推了个趔趄。
“不还，那你便跟我们走吧，早先便与你说了，要么交人，要么还钱！”
他一脸凶相，说话时唾沫横飞，直叫人看得气愤。
程处亮上前一把扶住陈三郎，问道：
“怎么，欠的什么钱？”
那陈三郎叹了口气，哀声道：“哪里是欠钱？我是赊了他们的盐……”
盐？
程处亮这才明白过来，这应该就是那些贩私盐的。
想不到这私盐贩子这般张扬，竟大张旗鼓地到人家里要账。
他上前问道：“欠你们多少钱？”
他料想着买盐能花几个钱，大不了替这陈家还了便是。
“哼，你还？”
那络腮胡子冷哼一声：
“五贯钱，你要便拿现钱来……”
程处亮正准备掏钱的手僵住了。
五贯钱？
一斗上上好的精盐最多不过二十文罢了。
五贯钱，能买多少盐？
怕是能吃死人吧！
他收起手来，拱手笑道：“敢问，这陈家从你那拿了多少盐？”
“怎么？”
那络腮胡子脸一横，把手一摆：
“还不起便不要还！陈三，还不跟我们走？”
陈三郎已上来拉住成处亮：
“我不过赊了他们半斗盐罢了，本来两贯的盐费，半个月涨到了五贯钱……”
他摇了摇头，叹道：
“罢了，我跟他们去便是……”
半斗盐，搁长安城不过是十文钱罢了。
程处亮心想自己辛辛苦苦发明精盐，大唐花费那么多精力让百姓吃上平价盐，竟都叫这群私盐贩子占了便宜。
程处亮一把拦住他，而后向那络腮胡子道：
“你们这盐是金子做的吗？”
其实五贯钱对程处亮来说倒不算什么，只是这伙人如此霸道，叫人心中气愤。
“怎么，还要来打抱不平吗？”
络腮胡一脚踩在夯土墙上，踮着脚回身回头给同伴使了个眼色：
“兄弟们，这儿来个不服的，还不把家伙什都亮出来，叫他们看看什么？”
那群壮汉这时已将手中木棍在墙上敲得震天响，那夯土墙被震得裂了数道口子。
程处亮冷笑一声，回头拉着陈三郎便往屋里走，并不理会这些人。
这等废柴，还不需要他出手。
那络腮胡子正准备给程处亮他们一点颜色瞧瞧，这会儿人竟径直回身走了。
这他哪能受得了？
一声断喝，那群壮汉便已冲了上去。
但冲到一半，却被两个黑衣汉子拦住了。
那汉子冷笑一声，抬腿便踢，赤手空拳竟已将四五个人踢倒。
络腮胡眼见对面还有扎手的，呸呸吐了口唾沫，提起棍棒便要冲上去。
但他棒子还没挥舞起来，便被一须发浓密的人一脚蹬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这人正是换了一副伪装的秦怀玉，他满身功夫，打发这络腮胡壮汉，那也不比打狗难多少，上去便是一脚。
两下功夫，这一群人便被打得站不起身来。
个个哀嚎连天，惨叫不休。
“打得好！打得妙！”招阳也在一旁拍手叫好。
“滚回去，再敢来一次，便不会像今天这般客气了！”
秦怀玉一脚将那络腮胡子踢出了院门外，而后转身便回了院子。
屋内，程处亮正问那陈三郎是怎样弄到如此地步。
原来，这陈家早半年前就断盐了。
陈家三郎到跑到州城里几次，为的就是抢购那平价盐。
可是平价盐数量太少，都让城中的富户抢购一空。
这没有盐，人哪里能活得成？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从贩盐的帮派那里，赊了私盐。
这私盐本身就非常贵，再加上又是赊欠。
陈三郎本指望着家中弟弟小六子寄回点钱能给这窟窿堵上。
但，小六子也迟迟没有寄回钱来。
“唉，只是担心老娘在家无人照顾，否则，我便跟他们走了……”
程处亮心中好奇，问道：“他们要你这人做什么？”
陈三郎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好像是要人去做苦工吧，这些天他们从村子里带走不少人了，都是赊盐赊的，欠了钱，便跟他们走了……”
这时外面已经打完了，秦怀玉正往回走。
陈三郎这才看了外面，又惊恐道：“这……你们将他们打走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
他又哭丧个脸道。
程处亮知道他心中害怕那些人回来报复。
便安慰他道：“你不必忧心，此时我们会管到底。”
陈三郎一脸苦色：“你是不知道，这些盐贩，都是大有背景的。只怕你们外地人是惹不起的……”
“怕什么，他们若是再敢来，准打他们个有来无回！”
招阳方才看了整个过程，心中正气愤难当。
她走到程处亮面前，嗔怒道：
“这等欺压良民的恶人，真真是气煞我了！”
程处亮安抚住招阳，想了一想，又回头问道：
“陈三郎，你说这小六子平日里都让人稍钱回来，他平日里不会托人带封信回来吗？最近的信里有没有说些什么？”
他此刻还惦记着那小六子的事，不弄明白，心里总是揣着些什么，堵得慌。
陈三郎想了一会儿，道：
“六子偶尔会让同乡带几句话来，不过是说自己过得很好，问问家里情况，老娘身体怎么样之类的……”
这回答显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程处亮又陷入沉思，这小六子竟自长安城彻底消失了。
他会不会找到刺客，结果被灭口了？
这是程处亮目前能想到的唯一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