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堂。
程处亮正与招阳拉拉扯扯。
准确地说，是招阳正在拉扯程处亮。
“哎呀，你就再签一个呗！就一个！”
招阳手里攥着一本《神威王诗选》，正逼迫着程处亮给她签名。
这丫头估计是上一次得了那《西游记》题名之后，在她的那群小姐妹面前长了面子。
这回，又跑过来，非要程处亮再给她题一次名。
程处亮心道自己好歹也是威震天下的风云人物，岂能叫这丫头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到头上？
他当即便拒绝了，于是便被一路纠缠到了水榭凉亭处。
“哼！你要再不签，我便与那张家小姐妹说，神威王不过是欺世盗名，无才无德之辈！”
招阳见没有得逞，此刻将手一摔，瞪着杏眼怒气冲冲道。
程处亮差点没笑出声：“你去说呗，反正我又不在乎！”
他才不在乎一个从未见过的小迷妹呢！
“你！”
招阳被这话噎住，一时也说不出话了。
程处亮乐得清静，绕到躺椅处躺了下来，不与这丫头一般见识。
看他这副惫懒模样，招阳气得直跺脚。
她正要再上去争辩，却突然心生一计。
只见这丫头乌黑眼珠一转，又凑过去道：
“你若不签，我便过去与那清河说，说你这几日老是占我便宜，摸我的身子……看你怎么跟她解释！”
她柳眉上扬，小嘴微翘，一脸的揶揄之相。
程处亮一听她这话，吓得差点没从躺椅上滚下来。
“你……你……果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仔细思虑利害得失，程处亮马上换了嘴脸：
“罢了，见你求得如此诚心，我便再签一次。记住，是最后一次了！”
提笔唰唰两下，程处亮将那册子还给招阳。
招阳看了一眼，便得意洋洋地抖了抖眉梢。
她双手环抱于胸前，一副常胜将军的姿态：
“哈哈，知道本姑娘的厉害了吧！得了，此刻便饶了你，下回可得好好将点心茶水都备好了，再用心地给我签几个名儿！”
说罢，这常胜将军踱着将军步，大摇大摆地离去。
程处亮无奈摇头，长叹一口气。
天下间，唯女子与女子难养也……
再次躺在躺椅之上，程处亮优哉游哉地哼着小曲儿。
他此刻在等一个人的到来。
一个聪明人的到来……
这时，锦衣卫已凑了过来。
“殿下，万年县令来了，此刻正在花厅等候！”
程处亮扬起嘴角，微微一笑。
看来，这张卜鱼倒是不傻，终是想到他程处亮身上了。
他随后站起身来，抖擞精神，迈步而去。
到了花厅，程处亮见到了张卜鱼，这位仁兄此刻是一脸的热汗，一副狼狈模样。
“哎呀，殿下，可让我一顿好找，先去了您府中，而后又跑到大学堂来！”
张卜鱼已起身拱手寒暄。
程处亮也同样拱手：“实在是辛苦张县令了！”
他又接着故作疑惑道：“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张卜鱼愣了一下，而后又一拍脑门：
“哎呀，对了！今日过来，乃是有一桩要案，下官实在是琢磨不透，所以，前来求殿下伸出援手！”
他话说得很客气，手拱得也很殷勤，但脸上却是眉梢稍扬，一副“我都懂”的表情。
显然，这家伙已经看破了程处亮的计划。
程处亮轻咳两声，而后大手一挥，一脸大义凛然：“这张老兄既然找上门来，那本王也不好推脱，我且先随你去看看……”
作戏作全套，程处亮哪里能在演技上输给张胖子？
“哦？”张卜鱼脸上欣喜的表情有些做作夸张，“如此，便有劳殿下了，下官感激之至！”
他重重地鞠了一躬，而后伸手道：“请！”
……
昌新坊离大学堂尚有些距离，为求速度，程处亮拉着张卜鱼上了他自己的马车。
一路上张卜鱼尽是在大吐苦水。
言说这废宅里尸骨堆积，实在是恐怖至极。
又说这案子想来与京中贵人有关，须得程处亮这等人物才能探查。
程处亮当然知道张卜鱼此刻巴不得将这案子彻底甩给自己。
但他还是不想主动现身。
因为此案牵扯到李佑，程处亮不想让李佑生了防备之心。
那些尸骨，很有可能是李佑所为。
而李佑杀害这么多妙龄少女，想来不是心血来潮。
他这恶习也不会因为放弃了这处宅子就彻底改好。
所以，程处亮不光希望从这案子查出李佑涉嫌杀害少女的罪证，他更期待查实李佑现在还有没有再做这样的事情。
毕竟，斯人已逝，这些尸体再怎么查也活不过来了，更重要的是保障之后不会再有同样的受害者。
程处亮想要借这个案子，彻底查实李佑的暴行，将他绳之以法，从而避免李佑再次危害无辜之人。
而现阶段一切尚未明了，倘若让李佑知道程处亮在废宅乱尸之案，说不定他就会暂时收敛，而将最重要的线索都隐藏起来。
这会给程处亮的继续追查造成麻烦。
想到这里，程处亮伸手搭在张卜鱼肩上。
“张县令，想来你也知道此事涉及权贵，此案，我怕是不能再明目张胆地探查了。所以我参与调查之事，你要尽量保密。我不想让幕后真凶心生警惕，从而彻底上消失了！”
张卜鱼一听这话，脸上的神色便不太好看了。
程处亮不出面，隐于幕后，那就等于将张卜鱼推到台前。
这案子若只是与张亮有关倒还好，反正张亮已彻底失势。
但若再有什么权贵牵扯其中，他张卜鱼一个小小县令，怎么能抵挡得了呢？
眼看张卜鱼面有难色，程处亮也知道他心中的顾虑。
拍了拍他的肩头，程处亮安慰道：
“此事你不必担忧，我既然要查，就一定会帮你善后，你只需做个姿态便好。”
程处亮当然会一直追查下去，只要张卜鱼顶住压力，后面一切都有他撑着。
他相信，眼下的大唐，他想要力保张卜鱼“查”下去，还没有人能从中作梗。
马车一路飞驰，转眼间已到了昌新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