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对着蒲然行了一礼,道:“尊驾就是蒲然前辈吧?在下陆离,久闻前辈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蒲然笑了笑,道:“你这小子倒是不老实,你的这些同伴也不过在数日前才见到我,如何来的久闻大名之说?”
陆离万万没有想到这蒲然竟然如此较真,这不过是一句很客气的话,却被他拿来讥讽自己。
于是陆离顿了顿,道:“是在下说错了,在下从未听过前辈之名号,不知前辈是否满意?”
蒲然闻言哈哈大笑,道:“不过是和你小子开个玩笑,你却也是一个耿直之人,不过我很喜欢。”
陆离实在是搞不清楚这些高人前辈们为何都如此喜欢捉弄人,难道是他们在漫漫的时间长河中实在是过于无趣?陆离心想,若是自己以后也活个百年千年,是不是也会如这些前辈们这般。
陆离的视线落在了叶青的身上,知道这个女子会陪伴自己千年万年,那又怎么会无趣呢?想到此,陆离还是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美好的期待。
叶青看陆离忽然间看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还以为陆离又发现了什么,凑到陆离的身边,低声问道:“离哥哥,怎么了?”
陆离问道:“青儿,若是在我身边时间久了,你会不会觉得厌倦?”
叶青听他如此说,先是一愣,没有意识到他怎么忽然就问到了这个问题,可就是瞬间,她便理解了陆离这么说的原因所在,伸出纤纤玉手,握住了陆离的手掌,说道:“离哥哥,无论在哪,无论多久,青儿都会在你身边的,海枯石烂,沧海桑田,只要有你在,青儿都不会觉得烦闷。”
陆离听道叶青这么说,嘴角不由得扬起了弧线,虽有众人在侧,但此时对于陆离二人来说,眼中却是只有对方。
叶青被陆离看得有些害羞,似笑似嗔道:“青儿虽然如此,但是不知道当真到了那个时候,离哥哥会不会嫌弃青儿。”
陆离急道:“怎么会呢!若是有你在我身边,我才会觉得自己这一生没有白活,否则,术法巅峰又有何意义,长生不死又有何乐趣?”
叶青听他这么说,也知道是自己又故意惹得陆离着急了,忙说道:“傻哥哥,我知道的。”
他二人说话原本顾及到旁人,声音极地,若不是他二人身侧之人侧耳细听,也根本不知道他二人说了些什么,只是陆离一着急,声音自然而然就大上了几分,众人不知他们在研究什么,听了陆离那一句话,也都猜得了七七八八,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
然而众人之中,却有一人的眼光最为黯淡,便是苏月。
罢了,罢了,终究是没有缘分。苏月不由得在心中安慰自己,然而虽然自己也曾经多次如此自我安慰,但是每当看到陆离和叶青二人如此亲密,苏月的心中不免还是有些懊恼和悔恨:为什么自己没能一直陪在陆离的身边,为什么陆离的眼中只有一个叶青,却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论美貌论性情,自己虽不敢说远超叶青,但是自问也并没有比她差了多少啊。
只是,纵使她的心中有再多的不甘,此时的陆离和叶青,也根本没有顾及到她的那些小心思。
蒲然法术深厚,自然是相较旁人更加耳聪目明,陆离和叶青二人的谈话,也被他尽数听了去,此时忍不住开口道:“你们两个小娃娃是欺负我孤身一人吗?竟然跑到我的面前谈情说爱来了。”
陆离脸上一红,知道自己刚才失态,松开了叶青的手,说道:“蒲然前辈见笑了,时辰不早了,还望前辈信守承诺,帮助魔七重塑身体。”
蒲然道:“哦?我所需要的三件宝物可是凑齐了?”
陆离答道:“巨灵龙脉已在手中,至于东帝仙骨嘛,就烦请前辈在在下的身上取得了。”
蒲然似乎明白了陆离话语中的含义,知道眼前这个小子定然就是轩辕后裔,能在这里与轩辕黄帝的后人再度相见,蒲然也是感慨万千,本来他以为此生自己与轩辕一族不会再有任何的交集,竟不想今日竟然如此巧合。
于是,蒲然说道:“那你的帝号是什么?我倒要看看东陆帝君传到了第几代了?”
陆离挠挠头,道:“在下并非东陆帝君,而是当朝帝君少余帝的弟弟。”
蒲然却并不相信陆离的话,微怒道:“那你身上散发出的王者之气又是从何而来?”
陆离对于这样的质问也显得很是无奈,自己又从未刻意追寻过什么王者之气,谁知道自己怎么具备了这样的气息,或许是在龙裔之地内的那场变故改变了自己的气息吧。
颜心一向冲动,听到蒲然的话,突然问道:“前辈的意思,这东帝仙骨是必须要取自于东陆帝君吗?”
蒲然瞪了一眼颜心,道:“没你的事,你不要说话。”
颜心由于受了蒲然的大恩,早已将其当做了自己的师父一般,对他的话倒是言听计从,当下便默不作声,站在一旁。
其实颜心所问也正是众人心中所想,若是这东帝仙骨不能从陆离的身上提取,那这事情可就难办得很,以少余帝目前的状态,想要说服他来到此处,简直无异于痴人说梦,更何况相助的乃是魔七这个造成东陆目前如此混乱的始作俑者,想必少余帝正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然而蒲然却特意回避了这个问题,歪着脑袋问道:“这东帝仙骨一事,我还要再做思量,可是那释迦佛珠,你们可曾得到?”
陆离指了指方中远背上的净舍长老法身,缓缓道:“释迦佛珠便在这了。”
听到陆离的话,蒲然不禁愕然,明明自己要的是三件宝物,怎么就变成了一件宝物,一个活人和一个死人?
于是,蒲然摇摇头,道:“这不是之前的那位净舍和尚吗?怎么还丢掉了性命?要我说,你们毕竟也是朋友,怎么如此不尊重他?”
本来抬着净舍长老的法身走来走去,大家心中就颇有不快,但毕竟是为了解救魔七,众人也便强忍着悲痛,可蒲然的这一番话,反倒是显得这是大家的不对了。
陆离以外的几人早已领略到蒲然的强大,并不敢怒对于他,但陆离可从未于他打过交道,对于这样儿戏的家伙,自是大为不满,当下郑重说道:“这位前辈,我等已按你的要求带来了三件宝物,至于如何使用,那便是前辈你的事情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还望你答应的事情就要做到。”
蒲然点了点头,道:“话虽不错,但我终究是立过誓言,此生再不造任何杀戮,无法从你们的身上提取宝物。”
众人闻言也是一惊,叶青不由道:“难道提取这宝物,还会伤害到离哥哥的性命吗?”
就算是方中远,也不愿舍弃陆离的性命来重塑魔七的身体,毕竟魔七是个罪人,若是能救自然是好,救不了也是命中注定,勉强不得。
听到叶青的质问,蒲然倒是觉得哭笑不得,开口道:“谁说要伤害这小子的性命了?我指的是这个和尚。”
众人皆是迷惑不已,净舍长老已然圆寂,又哪里谈得上杀戮呢?
蒲然自然是看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缓缓道:“净舍和尚虽然已然丧命,但是法身尚在,佛家讲究的是涅槃转生,若是能将净舍和尚的法身运回他所修行的寺庙内,炼化为舍利,日夜香火供奉,对净舍和尚来说,自然是最好的归宿,倘若此时要从他的身上提取释迦佛珠,则无异于抽筋扒皮,净舍和尚的法身无法再保存完好,受香火供奉自然也是无从谈起了。”
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净舍长老毕竟也是一代得道高僧,本来可以在寺内安心修行,却为了天下苍生而来到这红尘世俗之间,虽说出家人斩断情根,但这么长时间以来,这些人也将净舍长老当做了自己的挚友,毁去他的法身,几人还当真是于心不忍。
尤其是陆离和叶青,他们二人与净舍长老相识时间最长,回想五蕴寺初遇时那个与世无争的得道高僧,此时命丧他乡,已然是有些不忍,又怎么能再次伤害于他。
却听得一个柔弱的声音说道:“出家人慈悲为怀,净舍长老乃是有大智慧的高僧,一生做善事无数,就连圆寂,也是为了渡化于人,必定生生世世得佛祖庇佑,又岂会在乎区区肉身。”
这话一出,虽然有些骇人听闻,但是实在是让众人心中能够好受一些,转眼看去,说话之人却是苏月。
叶青怒道:“你说这话,究竟是什么用意?净舍长老圆寂,我们没能及时阻止,已经很是愧疚,又岂能再做此不仁不义之事。”
苏月见叶青仍是出言便与自己针锋相对,在内心中不由得对自己更加的怜悯,说道:“你难道没听说过佛祖舍身喂虎、割肉喂鹰?舍己之身,造福他人,焉知这不是净舍长老的追求?再者说,化身舍利,供人供奉有什么好?百年千年之后,又有谁会念着他,倒不如成全了魔七,至少,魔七多活一日,便有一日不会忘记他。”
说着,苏月看向陆离,继续说道:“倘若不能走进别人的心中,便是每日在他面前又有何用,还不如留下一段刻骨铭心。”
她这最后一句话中的意思,陆离和叶青岂能听不出来,陆离低下头,不愿说些什么,叶青却说道:“此时若是净舍长老意识尚存,主动要求舍身救人,我虽心有不舍,但也不会说些什么,但是此时,净舍长老已然圆寂,谁也没有资格替他决定什么。对谁念念不忘,对谁刻骨铭心,本来就不是旁人能够说了算的。”
苏月自然知道,陆离的心中此时只有叶青一人,叶青自然是有资格在这里炫耀,自己说得再多,陆离的心不在她这里,又有什么用。
蒲然此刻却是恢复了一副看热闹的心态,对苏月说道:“你这女娃说的这几句话,倒是颇有慧根,依我看来,若是净舍和尚还在,听到你说的这几句话,定然要将你剃光了脑袋,收做入室弟子了。”
苏月摇头道:“对我来说,拜不拜师,剃不剃度,又有什么差别呢?终究不是我厌了红尘,便是红尘弃了我罢了。”
方中远此时却是不愿与他们再纠缠什么情感之事,他本就是魔族,对礼仪伦常不甚在意,他一直觉得人死如灯灭,若是救魔七需要伤人性命,他断然是不会同意,但是净舍长老已然圆寂,这法身到底是焚是埋,对他来说便没有太大区别,只不过这些人都是为了陪他救魔七,已然十分辛苦,要从他口中说出牺牲净舍长老的法身,还当真有些说不出口,听到苏月发出这番言论,不由得很是赞同,插话道:“我倒是觉得,以死人救活人,没有什么不合适的。”
叶青听他也这么说,不由得更加生气,怒极反笑,道:“好,你竟也是个这么没良心的,颜心,你怎么说?”
颜心倒是觉得其实救不救魔七,或者损不损伤净舍长老的法身,与自己都没有太大的关系,但是看此刻叶青点名问到了他的头上,脸色又如此难看,自然是不愿再惹到她,忙说道:“我一直敬佩净舍长老,自然是不想损害他的法身。”
叶青道:“好,净舍长老既然已经没有办法自行决定,那我们便少数服从多数,目前苏月和方中远要毁去净舍长老法身,我和颜心不同意,就看离哥哥你怎么看了。”
在她心想,陆离和净舍长老的感情并不比自己浅,自己又明确表明了态度,陆离一定是会站到自己这一边的。
不料,陆离低头沉思半晌,抬头后,却对着叶青缓缓说道:“青儿,苏月和方兄说得有理,我相信,若是此刻净舍长老还在,也会舍身相救魔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