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飞来访”的消息传进成府,把成家上下唬了个好歹。传说中的秦飞,那是杀伐果断,气势汹汹。成家主固然见过几次,觉得这年轻人看起来腼腆,也没什么架子,实际上霸气非常,绝对不能得罪。
除此之外,还相当高冷。
屡次来长乐城,都在柳家庄不露面,想要见上一面十分困难。
冷不丁跑咱家来?这是做梦都梦不来的好事!
昨晚上大宴宾客,家人多有醉酒,起得甚晚。成家主成昆一面往外走,一面接连下令。召集宗族,整理衣冠,让家丁、丫鬟门收拾院落厅堂,务必以最佳状态迎接贵客。
没几秒钟,有家丁慌忙回报:“老爷老爷,不好啦!”
成昆正抚平了衣衫,要出去迎接,胡子猛的一抖,拎着那家丁吼道:“啥不好了,秦将军打进来了?”
委实是秦飞“劣迹斑斑”,太子爷的门被打过,皇城硬闯过,他一个小小成府,实在弱小得很。
家丁喉结蠕动:“没……没,是大少爷宿醉未醒,叫不起来!”
饶是成杰酒量再好,昨夜兴致颇高,面对众亲友,被灌得个不省人事。
成昆一拍大腿,暴喝一声:“拿棍子打也要给为打醒!记得给少爷洗漱更衣!”
那家丁得了指令,忙不迭的往后院跑去,成昆这才整理出一副如沐春风的模样,迎出大门。
此时距离第一次家丁回报,只过了不到三十秒,动作可谓相当迅速。
成府门外——
三级石梯上坐着一人,面前蹲开一片。
“苍云历十二年底,茶江镇大雪纷飞,我就在一间油茶客栈,遇到了成公子。”秦某人正在和众人讲故事,声音不甚清晰,像是在嚼东西。
“即将进入战神府,成杰、子舟两人踟蹰满志,正在借酒浇愁。”秦飞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大约是喝多了,看到我,提出要和我打一架!当即使出成家绝学飞瀑掌——那叫一个奔涌不绝,连绵无边,汹涌澎湃!”
在长乐城范围内,飞瀑掌素有威名,大家好奇秦飞如何应对,都竖起了耳朵仔细听。
秦飞一口吃掉剩下的小块肉饼,哈哈一乐:“结果成公子被我一脚给踢出了大门,子舟去扶他的时候,还被吐了一身!”
如此轶事,引得众人一片哄笑,没想到威武不凡的将领们,还有这么“不堪”的过往。
秦飞听得背后响动,站起来一看,咧嘴招呼一声:“成叔叔,开饭了没?”
成昆满脸笑容的迎出来,恭敬行礼道:“君侯到来,让为这蓬荜生辉,饭菜都已齐备,里边请!”
秦飞抹了抹嘴,冲门外的客人、乡亲挥手作别,才与成昆一道走进。
才绕过前院石屏,被院子里恭敬列开的百十号人吓了一跳。估摸着成家老小,都在眼前了。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带头道:“成家老小,拜见君侯!”
众人齐声附和,甚是虔诚。
如此正式的场合,秦飞不得不正经起来,招呼一声“客气”。走进成家客厅,才问了一句:“成杰还没起床呢吧?”
成昆招呼他入座,不好意思的道:“亲友们昨夜太过热情,犬子多饮了些。”
“应该的,活着回来不容易。”秦飞浅浅叹声,“成叔叔,跟我去苍雪战区的同学,战死了快一半……”
早有丫鬟奉上茶果点心在侧,秦飞就不知道“客气”两字咋写,见有几位成家长辈也进来坐了,善意的都打了招呼。
成昆为人父母,心里咚咚直跳,饶是仔细梳妆过,褶皱的眼角还是能看见明显的泪痕,昨天喜极而泣,也不知流了多少眼泪。这还是活着回来的,那牺牲的四百三十名同学的家庭,又该如何面对这惨痛的事实?
“犬子出门在外,全靠君侯照顾。”成昆由衷的道,“昨夜听他说起突袭诺鲁克本土,在巴尔纳城与敌人血战,把我们都吓了个好歹。”
秦飞微叹,扫视一圈:“成杰一定没告诉你们,他在阴山城头被一名巅峰街尊打穿了膝盖,陷入重围,与子舟血战敌寇,几乎殒命……能活下来,是靠他自己。”
但凡有一瞬间他放弃了,那就真的会命丧当场,根本撑不到自己和梁川救援。
他一有疏忽,子舟也在劫难逃。
成昆果然没听儿子提起,眼睛圆瞪,嘴里喃喃道:“竟有此事?”
成夫人在旁听了,早已偷抹眼角,呼吸轻泣。没想到满身荣光的儿子,居然经历过如此苦痛。离家之前,他除了经历过一些家族比斗,守过几次矿山,并没有多少实战经验。在她眼里,成杰还是那个调皮捣蛋的小孩子。
万幸能够安全回来,没有什么比这更欢欣鼓舞的事了。
秦飞郑重点头,转而道:“接下来我要做的事,会更危险。”
厅内的成家长辈门心里发紧,比对抗诺鲁克百万大军更加危险?大家能想得到的,就是东北地域的千里炎墟。
炎墟里面有什么,究竟有什么秘密,谁都不知道。能够推测得出的是,那里聚集的苍云国最强的一批战将,有方凌云之后,徐青纱之外的最强谋士坐镇——苏靖。
成昆试探一问:“是要去炎墟了么?”
看出长辈的担心,秦飞没有敷衍的意思,先是点了点头,然后道:“还有比炎墟,更危险的地方!随时都可能,粉身碎骨。”
“……”
成昆、成夫人都沉默了,在他们眼里,无论之前的哪一战,都是极度危险。比炎墟更危险的地方,他们想不出来。
魂泉密境、星阙,哪个都比炎墟危险。
而星阙就是尽头了么?
肯定不是!
秦飞笑笑道:“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各位长辈的意思,接下来的战斗,还让不让成杰参加——我待会儿也会去梁家、子家、潘家询问。”
兄弟几个肯定不会退缩,就算刀山火海,也要并肩奋战。但有些事情,秦飞甚至都不敢和莫晓晴说,何况天赋、实力更低一线的众兄弟。问过他们的父母,也是对他们家庭的充分尊重。
到现在为止,秦飞还不知道如何给那四百三十名学员的家人交代。
人家的儿女好好在战神府里待着,跟着我出去打仗,牺牲了,怎么交代?
没得交代。
本来轮不到成夫人说话,但她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君侯,现在西界也平了,能不能不去了?”
大家都已经功成名就,何必再以身犯险?
成昆瞪了自己夫人一眼,这等小家之言,怎能用来问秦飞?成夫人自知问得不该,但关系到宝贝儿子的命运,她还是期盼的看着秦将军。
能不能不打了?
“不能。”秦飞抿了抿嘴,“而且,就在今年。”
徐青纱的计划里,炎墟之乱,必须在今年开始探寻,苏靖都能率军靠近的炎墟城郭,徐青纱有一万分把握打进去!大家拥有生命本源,对火属性的灼烧穿刺抗性很强,胜算不小。
秦飞的陌刀破阵,需要火灵完成最后的淬炼,那是母亲留下来的东西,冲上星阙,必有大用!
成夫人眼里一阵失神,作为母亲,她肯定有一万个不愿意。
“君侯甘为天下先,犬子能追随君侯,是他的荣幸,亦是成家的荣幸。”成昆作为一家之主,还是有些远见卓识的。秦飞这样高度的人,看待问题的方式和平明百姓不一样,他去打仗,绝不是为了建功立业。
秦飞“嗯”的应了一声,把诸位长辈的神色看在眼里,知道大家心里很矛盾——他自己的心里,同样矛盾。
炎墟战场最外围,也就是炎关。炎关上的“小兵”都是清一色的劫尊!想要进入战斗序列,进入炎关之内,修为必须达到劫圣!
不过炎墟的存在,徐青纱有两种猜想,要在接下来的行动中慢慢证实。运气好的话,兵不血刃,运气不好,只能血战到底!
“成叔叔大义,我先谢过了。”秦飞诚心诚意的道,“按计划,我们会在十二月初,北上燕云。出发之前,成杰都可以待在家里。今年的除夕,估计是不回来了。”
也有可能,永远回不来。
苍雪战区大胜,生擒了诺鲁克诸多战犯,押解他们到燕云城,差不多是十二月的事。也不知道言帝会给大家升多少品级。
成昆郑重点头,无论如何,这两个月的相聚,要好好珍惜。
正说话间,客厅外传来一串脚步声,秦飞偏过头,正看见睡眼朦胧的成杰,头重脚轻,一副没醒酒的模样。
“喝了多少啊你?”秦飞几分愕然,能把成杰喝得第二天还站不稳,也算极其少见了。
成杰不好意思的咧着嘴:“记不清了,得有个四五斤……你咋上为家来了,蹭饭?”
没等秦飞答应,他就自顾的点头:“一定是蹭饭!爹、娘,别在客厅招呼了,这些茶点给他都是浪费,快开饭才是正经!”
成家长辈皆尽愕然,本来还以为自家少爷只是秦飞身边的小跟班,没想到说话这么随性?
都有些担心的观察秦飞的表现,却见他嘿嘿一笑:“还是你懂我——成叔叔,我早餐都没吃,就是专程过来蹭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