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海中的风老魂体，像是浅灰色的云雾，他的眼眸似有光亮，又像是幽暗的深渊。
“你接触到的情报，极少关于莫轻尘，这便说得通了。”风老一语点破，“烈焰城的飞将军，与此事有关。”
被子里的烈阳明明已经睡暖和，却在听到这番话后打了个寒颤。
如此说来，狂沙覆盖之地的伏击计划，祖父其实早就知道？
铲除星尘大陆最顶尖的一圈小辈，是莫轻尘的交换条件之一？否则的话，为何连冷千霜都到了劫镇，烈焰军却迟迟不给支援？
烈阳的确兵败，但他并没有被废，战斗力依旧惊艳。何况苍狼大军损失惨重，决心求和，谁敢说其中没有烈阳的功劳？
烈焰军迎回烈阳，完全可以说是“凯旋”。
但，事件过去一个月，烈焰大军并没有任何动作。
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按着最坏的情况走——即，要与辰国皇族对着干！
烈阳能看出来，第十九代辰帝更是心里有数。
——
“不，这事太蹊跷，肯定别有缘故。”烈阳一时想不通，祖父对自己虽然严厉，但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不假。祖父年纪大了，还经常借巡视城关的机会，从烈焰城给自己带些好吃的。
爷孙两的感情好的很，烈阳相信，如果突破洞天域的代价是牺牲自己的亲人，祖父烈飞一定不会作出那样的选择。
老头子固然铁血，曾让苍狼贼子伏尸百万，对敌人辣手起来，堪称“人屠”，但他绝非无情之人。
至于具体是什么缘故，让烈飞跟此事产生了关联，只有等烈阳回到烈焰城，才能一问究竟。
“想太多也没用。”风老坏笑几声，很是幸灾乐祸，“你在这局中，只是任人摆布的小虾米。你需要做的，就是与多方势力周旋，并且变得强大，才能在乱局中存活。”
顺着一想，烈阳释然的点了点头：“师父说得对，无论祖父如何选择，我都无法改变。只有活下去，才能最终破局！”
“你能这样想就最好。”风老的魂体伸了个懒腰，也不知这老家伙的魂体，为什么会需要伸懒腰？
风老打着呵欠道：“洞天域的战斗，是另一个位面的存在。你要加快‘君心淬火’的进度，才有可能在更高级别的对抗中活下来。”
地玄域的修行者虽强，但依然惧怕人海战术。一名地玄域的修行者，面对万人级别的军阵，并没有太多抵抗力。
强弓硬弩覆盖而来，修行者的灵眼能量并不能支撑多久。
可是洞天域的大修行者，气海灵眼与天地完全连通，理论上拥有无穷无尽的能量。人海战术在洞天域的绝巅强者面前，就是送人头。
烈飞一招烈焰焚天，百里之内皆成凡人死域！
“君心淬火么……还没开始呢。”烈阳想到要把午火之灵引入识海进行自爆式的操作，难免有些怂，“《烈焰诀》说的君心淬火之术，我还没有完全掌握。”
说白了，就是没自信。
一个操作失误，轻则识海受创，重则神魂俱灭，谁敢胡乱折腾？
风老语气轻松：“你平时都在用魂力操控午火之灵，慌个锤子？”
“谁慌了！”烈阳嘴上不服，心里却还是怂，“魂力控火，和把午火之灵引入识海，能一样吗？”
在野外烧烤当然没问题，但谁会在卧室里烧烤？
风老很鄙视的道：“嘁，如果你对火焰的掌控精细入微，能有什么不一样？君心淬火，无非是将午火之灵排成特定序列，让火种进化成更高形态。”
“说得轻巧……”烈阳暗翻白眼，嘴里嘀咕道，“好好好，我取完剑就试试！”
也是考虑到有风老在，会多一重保障。
烈阳的取剑效率逐渐提升，不过完成一百次练习，还是需要一个多小时。他抓着机会问：“师父，那日在劫湖里，你是怎么让我瞬移千里，去到青雨城的？”
“坐船啊。”风老瞥了烈阳的魂体一眼，见烈阳表情抽搐，才极不耐烦的道，“也就是时空类的小把戏，没什么用处。”
“靠，你就装吧你！”烈阳哪还不知风老的调调，说话牛皮哄哄的，肯定极为骄傲，“瞬移千里，根本不是洞天域的范畴——师父，难道你是……”
神？
“嗯哼。”风老得瑟的抖了两下肩膀，“老子的境界高得很，不是你这种土鳖能揣测的。”
风老说烈阳土鳖，向来狂傲的炎关上将完全没脾气。其实离开炎关不在军队，烈阳还真就是个土鳖。
什么高级会所、娱乐项目，烈阳全都不懂。
“那师父……你说的‘时空’，又是什么？”烈阳倒不在意风老的境界高低，而是对瞬移千里这样的“超能力”极感兴趣。
“时间、空间，合称时空。”风老言简意赅，“劫湖到青雨城，在星尘大陆的位面上相距千里，但在其他位面，或许只有一步的距离。”
“啥？”烈阳茫然的眨了眨眼。
他第一次接触到此类知识，必定存在理解障碍。
风老寻思着烈阳迟早会接触到那个等级，于是稍一抬手，烈阳的识海之中，便出现了两座灰色的山峰：“你看这两座山，距离是多远？”
烈阳顺着一看，由于处于自己的识海中，他能够瞬间得出准确数据：“一百米。”
风老噙着一抹不置可否的微笑，伸出两根手指：“可是这样看，两座山就只有我指尖的距离呢？”
“唔？”烈阳似懂非懂，也伸出手指，指尖刚好对应两座山峰，在主观的视角，实际距离一百米的两座山，看起来的确只有指尖的距离。
可是，那又怎样呢？
烈阳似乎抓住了一点亮光，可是那光芒极为模糊，很难把握。
风老当然知道烈阳无法领悟，缓缓引导：“那山，是外界的万物，这手指，就是我们自己。你要学会把战斗引入自己最强大的领域，在外界要走一百米才能达到的目标，在自身领域之内，只需要——”
他话音一落，两根手指轻轻一合，远处的两座灰色山峰便轰然相撞，化为一片茫茫的灰雾。
烈阳恍然，不过想要成为那个级数的强者，还有无数的坎坷要走。烈阳并不贪多，只是将风老的话牢记在心，便继续取剑。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能够窥看真神领域的冰山一角，便已十分满足。
如今的烈阳，能量强度不过是启灵下境，必须完成“君心淬火”，才能重回巅峰。
——
完成一百次取剑，烈阳早已没了最初的疲惫。熟能生巧的练习，不仅让魂力更为强大，也让烈阳对魂力的掌控越发精细入微。
他和风老打了个招呼，便将魂力沉入经脉，在上丹田的午火灵种之内，抽出一缕午火之灵。
内视之下，那是一抹偏白的火焰，便如正午的阳光。
“从百会穴入，乘灵穴出。”识海之中，风老浅声提醒，有如深渊的眼眸，视线缓缓上移，似乎能看到烈阳控制午火之灵靠近，“把你的神魂，凝聚在识海的一侧，给午火之灵腾出位置，不要把自己烧伤！”
直到识海的后上方，出现一抹灿烂的光芒。
一抹午火之灵，在烈阳的操控下，进入了识海！
“好像，也不难？”烈阳并没有察觉任何不适，紧张的心绪放松不少。之前的担忧，多因为“火克魂”是定数。
他可不想把自己烧成白痴。
“别松懈，识海的结构很脆弱，午火之灵不能停留太久！”风老恰到实际的提醒，“你的识海强度，最多能坚持一分钟。一分钟后，就会受伤。”
也就是说，每一缕午火之灵的淬炼，必须在一分钟之内完成！
可是……
烈阳壮着胆子，按《烈焰诀》的法门淬炼火灵。过程倒不痛不痒，没有任何痛苦，可是进度异常缓慢——稍一估计，将最小单位的“午火”完全淬炼成“君火”，需要至少三分钟。
分辨出烈阳的焦急，风老又出声安慰：“臭小子别急，一分钟内无法完成淬炼，就直接放弃，把火灵送出识海——这也是练习的一种！”
“是，师父。”
烈阳凝神淬火，那最小单位的“午火之灵”，在《烈焰诀》的作用下，仍然可以进行拆分。从连片的火焰，变成细小的火焰元素。再以自己的灵魂特性，去引导排列。
虽没有完成，可是发生的变化，已经足够惊艳！
“君火，很强！”烈阳兴奋的道，直视那些重新排列的火焰元素，原本偏白的午火之灵，逐渐转向赤黄。火焰的温度、灼烧强度，以及可塑性、流通速度，都有了显著提升！
如果午火之灵，全都转化为君火之灵，烈阳自信可以恢复到受伤前的战斗力。
但一口气吃不成胖子，到了五十多秒时，烈阳已经明显感觉到识海的灼痛，连忙结束淬炼，将恢复成原状的午火之灵沿乘灵穴送出了识海。
不成功的“君心淬火”并没有打击烈阳的积极性，相反，因为看到了希望，让他坚定了信心。丢失的骄狂，也捡回来不少。
那个战天斗地的炎关上将，迟早会回来的！
——
“午火之灵本就是第三重的离火范畴，你的淬炼速度已经得到提升。”风老待烈阳缓了口气，才再度开口，“按刚才的进度，你需要接近三分钟，才能完成一次淬火——若你的不是午火之灵，怕是需要六分钟，甚至更久。”
“呼……”
烈阳没有急于开始下一次尝试，而是回味刚才的过程。短暂的一分钟，竟有种窥探鬼门关的刺激。
“所以师父让我不断取剑。”烈阳的悟性上佳，很快能够明白过来，“增强魂力、加固识海，同时也有利于君心淬火。”
风老的教学套路，还真是没毛病。
“其实君心淬火还有另外一种方式——”风老沉吟道，“你每天都在反复的消耗、凝聚午火之灵，刚刚吸纳的午火之灵，结构没有完全稳定，最容易淬炼。”
此一节烈阳也有想到，点头应声：“我尽量尝试。”
于是又直接从外界吸纳火灵，引入识海当中进行淬炼。速度果然加快不少，只是和一分钟的时限比较起来，还有不小的差距。
烈阳并不心急，反反复复进行“君心淬火”的操作，熟练《烈焰诀》的套路。对于修行，他拥有足够的耐心。
一遍又一遍的尝试，想要求取哪怕丁点进步。
他的毅力，也远远超出风老的想象——君心淬火枯燥无味，长时间的进行操作，对神魂、肉体都是一种煎熬，偏偏烈阳这小子还能津津有味？
风老不得不在心里感叹：“臭小子也是个直男癌……”
见烈阳苦练几个小时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担心对其有所伤损，于是悄悄施展法门，让烈阳安然睡去。
——
次日，正月初八。
鸿胪寺之会的热度持续发酵，玄星城已然人满为患。之前还是三环城限制马车进入，现在为了保证城内交通顺畅，所有车辆都不允许进入玄星城！
果然不出烈阳所料，鸿胪寺旁的民用看台，五十金的门票压根就不愁卖！火影卫统领郑山河还去做了一笔买卖，把周边所有剩余的看台门票都买了下来。门票越压越贵，到了初八晚上，甚至已经炒到了百金一张！
烈阳搀扶冷千霜提前来到时，被郑家热闹的情景吓了一跳——竟全是上门求票的各路人士。
觑得其中还有红黑锦衣的天劫宗子弟，烈阳暗自庆幸，多亏给冷千霜准备纬帽，遮住了面容。
郑山河忙于应付，暂时没空招待，由郑家的下人，将烈阳引入提前准备的客房之内。直到下人奉上香茶，才看见胖成球的郑将军一摇一摆的跑过来。
“老郑啊，你这生意做得，我是服气的。”烈阳向来没个架子，跟人熟络了之后，招呼上也随意许多。
郑山河嘿嘿坏笑：“钱是个好东西，能赚一点是一点。”
烈阳在劫镇时才第一次赚钱，的确有其中乐趣。保守估计，老郑靠鸿胪寺之会这一波，至少挣了两千金！
没危险，成本也不大，比起进入劫谷斩灵兽要轻松得多。
“苍狼国师陆湛也在鸿胪寺中，我方对应的强者是谁？”烈阳随口打听。陆湛亦是洞天上境的超级强者，肯定得有人盯着。
说起这个，习惯堆笑的老郑立刻严肃起来，低声应道：“坐镇鸿胪寺的，恰是和烈焰军多有不睦的骠骑大将军，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