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招魂

清晨的天色笼罩在一片凄寒中,纵然是夏季也冷得过分。

他们家住在一条深巷子里,此时整条巷子都是安静的,只有她家门口,孩子孤零零站在那里狠狠地大哭。

那一幕,周云静说,到现在想起来她还感觉害怕。

当时的她满心眼都是孩子,根本顾忌不了许多。冲过去看了看孩子没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询问他怎么回事。哪知道东东就是不说话,一个劲儿的哭,连之前一直期盼的出去玩也不能打动他。

没有办法,周云静只能带着孩子先回家。

本以为是一件普普通通的小事,谁料想,孩子居然哭了整整一天!哭累后休息足了,睡醒接着哭,两天了,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可把她吓坏了,急忙给老公打电话,随即立马把孩子送到医院。可是医院检查显示一切正常,医生只是说孩子受惊过度,给开了点镇定的药。她不死心的又跑了好多家医院,却都是这个结果。

清晨四五点,巷子里没有一个人,孩子怎么会惊吓过度?惊恐的周云静终于想起来镇子上有名的神婆,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跟着神婆两年,我也算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东西。这样的现象,一定是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人们都传言说小孩子心性纯净,能看见许多大人看不见的东西,这种说法并不是没有依据的。

但也不是所有的小孩子都是这样,只有那些出生年月阴气重的孩子才会。此外还有一种,和王铁蛋相似的,神婆口中的“那东西想让你看见它”。

不管是哪一种,都证明的确撞上了。小孩子本就魂魄不安稳,故而容易受惊,一受惊身上的三魂七魄就容易脱离。最常见的表现就是大哭不止。

而这种情况之下要做的,就是找回丢失的魂魄。

“收拾东西去。”

送走了妇女之后,神婆坐在小板凳上,吧嗒着一根老烟枪指挥我。

对着老太婆理所应当的模样我早就习惯了,她压根不会在意我其实是个未成年孩子这一点,平日里有个什么沉重货物都是我搬的。

两年下来,术法没怎么样,力气倒是大了不少。

我应了一声抬脚去后屋的架子上找。

这两年我跟着她也没少见类似的,该拿什么东西我熟的很,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招魂铃、糯米、供香、符箓还有几张大黄纸。

和往常一样给家里爸妈打了个电话让他们给我请假,然后背着包袱跟着神婆出门。

其实我爸妈对我学习这些东西不怎么反对,可是让我为了学这些耽误学业他们就不答应了,尤其是我时不时就要跟着神婆出去请假。为了不让他们反对,我只能花费更多时间补功课,最起码考试不会倒数第一。我爸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都是一个镇,花两块钱坐三轮摩托车十几分钟就到了。

虽说这些年国家大力发展农村,很多地方都大变样,可仍然有一些古旧的老房子没有扒。少妇家所在的那条巷子就是。

整条巷子里,只有她一家盖的是红砖大平房,剩余的都是土墙青瓦。走进去,历史的古朴气息扑面而来。

在巷子口有一口古井,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挖的,上头还是老旧的缠绳挂着木桶。井的旁边种着一颗巨大的树,枝繁叶茂,参天而立。

酷暑盛夏,老树附近居然凉快非凡,很多人正在下面乘凉。看见神婆来了,这些人都露出了然的表情。看来发生在周云静家里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我一个毛头小子,没有引起什么人的关注。周云静听见敲门声出来看见我目光也没有过多停留,只是希冀地直直盯着神婆,张口就求神婆一定要救救她儿子。

被人轻视我也不愤怒,因为知道我本就是一个打酱油的。谁知,进她家看了躺在床上、面色发青还止不住哭泣的小孩之后,神婆竟然一指头指着我:“涛子,你去。”

我和女人当场傻眼。

这是啥意思?打算叫我来办?可我就是一半吊子!

周云静尖叫一声死死抓住神婆的手,就跟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大哭:“婆婆您一定要救救他!一定要救救他!没了儿子我也不想活了!”

神婆厌烦地甩开她的手,指指我:“这不是救着呢吗。”说完朝着我阴沉瞪眼:“还不去!”然后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从腰间抽出老烟枪,吧嗒吧嗒吞云吐雾,任凭女人怎么哭喊都没有用。

看老太婆的样子就是真不打算插手了。

我跟着她两年,这老家伙什么脾气我一清二楚。

以往都是她出手我在边儿上看着或者打杂,我自己出手,一次都没有。

女人嗓子都哭哑了老太婆还是无动于衷,她只能把希望放在我这个不靠谱的小子身上,那眼神,分明是希望我没本事,然后逼老太婆出手。

我被她看得又怒又恼,同时压力无限大,紧张的手心全是汗水。

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一下,我回想老太婆的动作。先是扒开小孩紧闭的眼皮子看了看,又探了探鼻息,确定走失的是生魂。

找周云静要了一件小孩子平常穿的衣服和一个火盆,掏出包袱里的招魂铃和供香放在桌子上,又抓了两把糯米给她,叫她待会儿听我的嘱咐,把糯米装到瓷碗里,到厨房蒸到半生不熟。

女人尽管怀疑,可现在老太婆撒手不管,她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一切准备就绪,我掐指算了算时辰,告诉周云静等到黄昏我们就动手。

天气沉闷异常。

我们出她家门的时候,还有很多老头老太太就坐在大槐树底下,好奇地瞅着我们。

此时正是黄昏,站在巷子里只能看见夕阳的余晖照耀,不同于早晨太阳初升的金灿灿,此时显得异常昏沉。

黄昏,一天中的逢魔之时。

我和女人从她家抬出一张小桌子放在门口,将瓷碗里头的米饭一股子全倒了出来。

米用的是糯米,本身黏性很大,又是蒸的半生不熟,很轻易就从碗中倒出来,并且依旧保持半圆形完好地耸立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