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挤到身边,询问女儿情况的玩家,他都会不厌其烦地说一遍又一遍,健全的眼睛泛红,但没有流泪,像是已经流干了泪。
他提及女儿的时候,面上流露出来的感情是真实的,哀求着他们能够帮忙寻找到他的女儿。
在得到一个玩家肯定的回答时,老黄会弯着背,跪在地上向其磕头。
这一幕看得人心情复杂。
他们寻找老黄的女儿,只是为了自己能够活着离开,但看到真实、不是数据组成的老头为了女儿,祈求磕头时,一些玩家甚至心生愧疚。
姜遥等赫连音吃完,离开了食堂洞穴。
住处离食堂不远,就一条隧洞,走到尽头便到了地方,不容易迷路。
姜遥和苏敏住一起,便去了赫连音的洞穴。
“老黄说……”赫连音将自己的知道的线索转达给队长。
老黄年纪有五十,看着像是八十多岁,以前家庭虽穷苦,但也幸福,女儿也出落得亭亭玉立,要寻个好人家。
灾难在这一天出现,一大群人冲进了家中,将他和妻子,女儿绑架。
然后来到这里,成了矿工,没日没夜地挖隧洞。
妻子身体本就不好,没坚持多久便离世了。
只剩下他和女儿,不久,女儿被一些穿着古怪的人带走。
如今,他只有女儿一个亲人,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在死前,找到女儿。
赫连雪在她说话下一秒开口。
“他说谎了。”
赫连音闻言愣住。
姜遥看向她。
赫连雪咳嗽了一声,点燃起火,缩着身子坐在火堆边取暖,迎上她们的目光,回答。
“我离近看了,这个老黄手上长了很多茧子,更多是挖矿的,所以容易忽略他指腹的厚茧,那是推牌九、常年摸牌还能生出来的。”
姜遥没近身接触老黄,听她说完,沉吟了会儿,问:
“指腹厚茧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那是摸牌造成的,还有其他原因吗?”
赫连雪点头说:“他小拇指没有,切口平整,从疤痕上可以看出,是他自己切的。”
赌徒,在什么情况下,会切小拇指,一是在戒赌的时候,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会将小拇指整根切除,时时记起自己的戒赌誓言。
二是赌输,身上已经没有什么能赌的了,就只能切掉手指。
她接着说:“他那种眼珠也是他自己挖的。”
能赌到切掉小拇指,挖掉眼睛,这老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赌徒。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有幸福的家庭?
说什么有一大群人闯入家中带走了他们,很有可能是,债主闯进来,带走了他们。
姜遥顺着她的话说:“你的意思,老黄女儿,很有可能,是被老黄自己赌掉了?”
赫连雪颔首,浅色眸子映着些许火光,不见半分温暖,反而见惯了这类人的冷漠感。
“像他这样的赌徒,女儿最大作用就是当作筹码,如果我没猜错,他的妻子也是筹码,上了赌桌。”
话语轻柔平静,但仔细听,能听出一丝阴郁的偏执。
姜遥陷入沉思。
她没有反驳赫连雪的猜测。
是有这种可能性的。
但姜遥回忆起食堂洞穴里,老黄只因玩家一句保证,便跪地磕头,散发出来的情绪是浓烈、真实的。
倘若,赫连雪的猜测是对的,便有一个很重要的疑点。
连妻女都赌的老黄,进了矿区,又怎么会费尽心思寻找女儿呢?
在这种地方,都自身难保了,找女儿做什么?
所以目前,在寻找老黄女儿前,首先要解开的疑问是,老黄寻找女儿的真实原因是什么?他到底有没有将妻女当作筹码赌过?
姜遥和赫连雪一样,都不相信什么赌徒能够回头,金盆洗手,斩断手指重新做人。
赌有一次,就有无数次。
赌徒的心理是贪婪的,赢了想赢更多,输了就想着下次能赢回本金,循环往复,永无止境。
姜遥把他们丢弃尸体的过程告诉了两人。
并将期间的注意事项告知。
早上从龙虾头那里获悉,昨晚不止是死了两人,洞穴里也死了人,也就是说,无皮怪物是会钻入洞穴里,吃掉里面的玩家。
今晚肯定也会死人,明早需要玩家丢尸体,姜遥担心龙虾头会指到她们两人,有了注意事项,触发死亡条件的几率也低。
赫连音:“需要我做什么吗?”
姜遥下意识想说不用,但想起这里是诡域,她们是队友,想了想,道:“老黄那里得到的信息就只有这些,明天你不用再找他,可以去问问其他的原住民,对老黄的印象、想法。”
“最好知道他住哪,我们找机会进他的洞穴。”
赫连音郑重其事地答应下来。
姜遥目光移到她身旁的赫连雪身上,说道:“你……”
赫连雪微笑:“你可以唤我阿雪,阿音便是这样唤我的。”
姜遥深吸口气吐出,“你的话,跟着阿音吧,她不太懂人情世故,你帮衬点。”
赫连雪点头应好。
在这时,洞口外忽地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这会儿吃完晚饭,是休息时间,时钟上指着晚上八点二十四,还没有到凌晨。
昨晚无皮怪物是在九点准时出现,凌晨五点离开。
姜遥是打算八点半离开的,掐准了时间。
但没想到,这无皮怪物貌似提前来了,就在姜遥、赫连音全身戒备状态之时,一道细微、轻颤的声音从洞口那边传来。
“姜小花、在这里吗?”
姜遥听到声音眉头微松。
是苏敏。
白天的时候,姜遥去丢弃尸体,和她分别,之后也没见到她,包括在食堂的时候。
姜遥飞快对她们说:“我先走,晚上不用担心我,你们之间必须留一个人守夜,洞穴有古怪,会让人莫名入睡。”
说罢,她直接使用野雏菊鬼物,传送离开洞穴。
身影出现在离宽敞洞穴一步之遥的隧洞里。
看到苏敏正趴在洞口,脑袋往里面伸,寻找着她的身影。
姜遥看了眼时间,抬脚走了过去。
“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