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吼鬼叫的,成何体统!”静元正在大堂陪着一位夫人,见看守前院的小妮子慌里慌张的,怕惊住了贵客,当即喝斥道。
小妮子闻言瑟缩了下,但想到前院那副惨状,还是哆哆嗦嗦的说了出来:“师傅!主持死了!”
“休得胡言!”静元怒喝,这师姐早上还好好的,怎么会死了?
可随着报信的妮子刚刚说完,门外便来了一队官兵,走在前头的正是京兆府尹大人梁衡。跟在他后头的,是四个官兵抬着一副担架,架上鼓鼓的,一层白布覆在其上,一只道袍的袖子从上面掉下来,里面赫然是一只手。
静元大惊,怪道今日师姐回来的如此晚,原是没了性命!想到静言是去放印子钱的,却是躺着回来,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现在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京兆府尹大人知道多少,她也不清楚。
大渊明令禁止,不得私自发放印子钱,一经发现,不论缘由,一律问斩!
但是官兵在前,静元此番有再多的心思,也只能收敛起来。一时间,心里惴惴不安起来,脸色也微微发白起来。
一番见礼过后,就是例行询问了。
庵中主持横死郊外,这实在是京都一件大事。尤其是玉华庵地位类同国寺,是先帝在位之时,先太皇太后一心向佛,于是先帝为表孝心,特意建造了这座玉华庵。如今主持被人杀了,无异于是在冒犯皇权,挑衅皇家。
梁衡年纪约在不惑之年,长着一张国字脸,相貌端正,身穿袖口绣着鸿雁的藏蓝色官袍,端的威严赫赫,正一脸严肃的拷问着静元。
躲在那棵大树底下的洛锦书,见到来人是京兆府尹,又是一番冷笑。
静元虽然死了,可这不过是个小蝼蚁罢了,难捏的对象,位置都是她如今不可撼动的,比如如今在堂上一脸为国为民的梁衡。
梁衡,虽然没有害死她,但是他却是与当朝刑部尚书一丘之貉的人。当年她的确没有因为静言的陷害而受牢狱之苦,但是她依旧被带进了京兆府尹关押整整三日。
京兆府衙的地牢,虽没有大奸大恶之徒,却亦关押着许许多多的地痞市井之徒,其中尤以采花贼居多。
前世的洛锦书在庵中不仅被欺凌,更是对这种尘事不知,稀里糊涂的进了牢里,被那些采花贼极尽言语的调笑戏弄,她几乎羞愤欲死。等到她那心如蛇蝎的嫡母江氏终于来接她,从此后,她就把嫡母当做亲娘一般对待。
呵,回忆真是够讽刺。江氏若是当真疼她,又岂会将她放在庵堂自生自灭?又岂会让她在牢中一呆就是三日?倘若她再烈性子些,岂不是就要不甘受辱,悬梁自尽?
“无心......”一旁的无忧带着颤抖和哭腔喊了一句,忽然捂着嘴,两眼惊恐的盯着大堂方向,紧紧的抓着洛锦书的手,指节都泛白了。
洛锦书回过神来,见堂中白布掀开后露出一张可怖的脸,依稀可辨是静言主持的。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
只见脸上没有一块好肉,血肉模糊十分狰狞。从耳际到脸颊的几块肉混着泥土挂在颧骨处,鼻梁被人割下来了,露出两个黑黢黢的大窟窿,眼珠子从眼眶里掉了出来,瞳孔里似乎还隐藏着惊恐,只是惊恐未来得及散去,就彻底停滞。
端的是一个惨不忍睹,几位平日里做尽坏事的师傅和道姑,见静言落的个如此模样,顿时吓得惊慌失措,尖叫成片。更何况心善的连一只蚂蚁都不敢杀生的无忧,更是吓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纵然洛锦书做好了心理准备,也知道那群穷凶极恶的赌徒必会虐杀静言,但是能够将她残忍对待到这个地步,倒真的是出乎她的意料。不过,她并不后悔。
“无忧,别怕。”洛锦书捏了捏无忧的手心轻声安慰道,抱着她冰冷而不断颤抖的身体,心内却是暗叹一口气。
这个世界,如果她不狠,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她不想重蹈覆辙,前世的命运已经足够悲惨。她要将无忧一起拖入这无边地狱,一起将这吃人的世界,慢慢分割。即便她恨她,也好过没了性命。
大堂已经询问的差不多了,洛锦书看准时机,忽然松开了无忧的手,起身掸了掸那身素色道袍,抬步走向了大堂,等到无忧反应过来,抓住的也不过是一片衣角罢了。
洛锦书自树下而来,干净的道袍衣角随风微微摆起。尚未长开的身子看似纤弱不堪,直挺的身躯却让人觉得带着一股势不可挡的气势,让人眼前一亮。
“哦?这小姑娘倒是挺有趣!”树上突然传来一句带着戏谑的轻声嘀咕,无忧吓了一跳,抬头一望,却貌似只瞧见一抹红色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