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之中,叶青冥隐约觉得自己身形飘荡,似乎已经飘出了这间静室,并渐渐远离东林书院,渐渐远离人族世俗,渐渐远离周天六道……
如此飘飘荡荡,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来到一处幽暗的虚空当中,叶青冥只觉得四周一片混沌,无边无际,莫可名状!
叶青冥凝目四望,身旁不远处竟站着五道身影,他细细打量,却见其中一人容貌俊秀,瞳孔却作混沌之色,似乎洞悉世间一切善恶因果,一人体格英伟,双眉峻拔如剑,他长身端立,恰似利剑出鞘,令人难以直视,一人面如冠玉,身形更飘逸之极,大有凤翔千里、鸿飞冥冥的气势,另有一人,肌肉虬结,面色冷峻,背后骨骼之中却嵌着四根长长的锁链,最后一人,金发蓝眼,鼻梁高挺,虽神情优雅淡然,身上却隐隐有撕心裂肺般的煞气透出!
叶青冥暗暗纳罕,这五个人显然都不是平庸之辈,若非一方霸主,便是身份尊崇的绝顶高手,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他内心深处,对这五个人隐隐有一种亲近的感觉,似乎彼此是血脉相连的兄弟一般!
叶青冥忍不住问道:“你们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没有任何回答,那五个人的目光一齐望着远处,似乎看出了神,叶青冥顺势看去,却见混沌中雾气时翻时涌,演化阴阳五行,地水火风,浩浩荡荡,包罗万有,随即万事万物又归附于混沌,再无清浊明暗之分,如此周而复始,永无断绝!
看到这一幕,叶青冥心中陡然一震,混沌生灭演化,岂不正是无上大道?
正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此刻窥见无上大道,叶青冥自然看得目不转睛,心无旁骛,不知不觉间,已经浑然忘我!
叶青冥以元神入梦,因而得以探寻大道,原是无上机缘,但在现实世界当中,却因此引发了极大变故,充盈天地间的元气变得无比狂暴,相互纠缠、挤压,宛如拼搏厮杀一般,虽然元气无形无相,但与世间生灵息息相关,因此天地间所有的凡人野兽乃至蝇虫蝼蚁都感到无比压抑,似乎不大吼大叫一番,就要被活活憋死一般!
而那些拥有神念的修士们,更能清晰地察觉到世间所有的元气都在暴动,五行错乱,阴阳颠倒,这种怪异的情况别说无人见过,就是听都没有听说过,普天之下的修士纷纷询问同伴:“这是怎么了?为何会出现如此异象?”但问者尽管问,却无人能够回答!
片刻之后,天地元气相互攻伐,越演越烈,偶然间化为实质,便成冰雹、雷电、火焰、暴风、黄尘诸般天象,这些天象初时只在苍穹中隐约显现,并不引人注意,但到了后来,却涌现不绝,遮天蔽日,到了此时,整个周天六道所有的生灵都能清晰地看到天空中的奇异天象,而这诡异的一幕宛如末日降临,自然万众瞩目,群相耸动!
日月无光,苍穹昏暗,无数冰、雷、火、风、尘急坠狂袭,势不可挡,眼见世间生灵便要遭逢灭绝大祸,各大势力以及散修宗派纷纷开启阵法守护自家山门,万千修士更祭起无数法宝防身,如此竭尽全力的守御,能否撑过这一劫尚不可知,至于那些凡俗人兽生灵更是死活各凭天命了!
不料那些天灾看似来势汹汹,但没等落到地面,便凭空消散,此后天空中诸般异象层出不穷,却始终没有酿成任何祸患,眼见只是虚惊一场,周天六道亿万生灵都不禁心生死里逃生之感!
此番灾祸虽未成大害,可苍穹之上的异象源源涌现,世间亿万人兽生灵自然便仰头观望,许多修士也在暗暗揣摩,今日这番古怪天象到底因何产生,但不论如何探究,却始终无人能够查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也正因为如此,所有的修士都更感到好奇!
与此同时,东林书院中众人也在观望天象,顾宪成、戚继光等高手见闻虽广,但也理不出丝毫头绪,至于那些后生晚辈,就更加惘然无措了,而汪晓澜见天象如此怪异,心中大感不安,忍不住来到静室,想叫叶青冥出关,但此时叶青冥以元神入梦,如何能叫得醒?
眼见外面已经天翻地覆,而叶青冥却打着呼噜,睡得悠然自得,汪晓澜不禁又急又气,心中更暗暗纳罕:“往日夫君十分机警,稍有风吹草动,立刻便能知觉,怎么今天却犯起懒来了?”
她哪里知道,就因为叶青冥睡着了,正在梦中逆转阴阳五行,试图令诸般元气重归混沌,才致使天象如此怪异!
见叶青冥始终不醒,汪晓澜心中越来越担忧,忍不住抬起玉手轻拍他脸颊,但仍不见效,不由得手劲越来越大,直拍的叶青冥脸皮“啪啪”作响,但叶青冥仍未苏醒,汪晓澜已知情况不对,毕竟自己的丈夫是修真炼气之士,岂能如此昏睡如死?
汪晓澜见丈夫身上无伤,看神情肤色又不像是中毒,说明他并非遭人暗算,那他如此昏迷不醒,想来也只可能是练功时走火入魔了,汪晓澜正要设法施救,静室中忽然浮现出一道身影,正是当日在玉树关惊走恶刑魔君的白衣人到了!
白衣人轻挥衣袖,汪晓澜立刻沉沉睡去,白衣人看了她一眼,叹道:“他梦中悟道,乃是可遇不可求的绝大机缘,你若强行叫醒他,岂不令他坐失良机,功亏一篑!”
转头去看叶青冥时,却见他兀自沉睡不醒,白衣人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周天六道本是在无边混沌中开辟,你却妄图在周天六道中演化混沌!哎!若不是我及时赶来,岂不酿成滔天大祸?”
听白衣人话中之意,苍穹上那些异象天灾之所以会凭空消散,未伤任何生灵,乃是他在暗中施救化解,如此登峰造极的手段,岂不堪称为夺天地之造化?
对于外界发生的一切变故,叶青冥全无所觉,只在梦中专心致志的观摩混沌演化,白衣人也不再多言,身形一晃,便即消失不见,当真是来不知其所来,去不知其所去,随心所欲,万分神秘!
天地间阴阳五行依旧混淆,苍穹上诸般异象也仍在持续,而各种驳杂的元气相互挤压,竭力纠缠,终于开始慢慢融合,而一缕混沌之气也在缓缓形成!
混沌之气无形无色,莫可名状,又极细极微,更混杂在各种元气当中,因此周天六道亿万生灵皆无法察觉到其存在,但这混沌之气刚一诞生,立刻便开始吞噬四周的天地元气,便似有灵智的活物一般,而那些天地元气虽然数量极多,却似乎对混沌之气极为畏惧,受其吞噬,便不停地颤抖翻涌,仿佛在哀恳求饶一样!
天地间元气充盈,根本吞之不尽,那混沌之气大快朵颐,正吞的高兴,霍然之间,它却停了下来,呆立片刻,猛然破空疾飞,朝着世俗人族的领地冲去,看它去势,正是大明王朝境内的东林书院!
那混沌之气极为灵动,顷刻之间,便飞到了东林书院,跟着穿墙透壁,进入静室,随即钻入叶青冥体内,彻底消失不见!
无意间吸纳了一缕混沌之气,叶青冥却不自知,仍然在梦中观摩混沌演化,过了不知多久,混沌演化万物千世,终究仍是混沌,既是万变,亦是不变,叶青冥隐隐触摸到了一层大道至理,便在此时,耳畔响起了一道滞涩低沉的语声:“叶青冥,天命!”
这句话声音虽低,但突然传来,叶青冥不禁吃了一惊,猛地睁开眼睛,眼神有些迷茫,更隐含沧桑之意,要知他入梦时间虽短,但在梦中却经历了混沌演化,极其漫长,此时苏醒,便产生了恍如隔世的错觉!
一觉醒来,眼见爱妻倒在地下,叶青冥又是一惊,急忙俯身查看,却发觉汪晓澜只是睡着了,登时松了一口气,急忙叫醒汪晓澜,问道:“你怎么睡在这里?”
汪晓澜兀自睡眼惺忪,抬手擦去樱唇边的口水,定了定神,才想起天象怪异,急忙对叶青冥说道:“你快跟我来,今日天空很怪异,似非吉兆,你快去看看!”
叶青冥跟着汪晓澜走出静室,抬头看天,却见艳阳高照,晴空万里,不见有丝毫异状,忍不住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天空很怪异?”
要知叶青冥既然醒来,便已失去了对天地元气的掌控,无法驱使诸般元气归复混沌,而已经产生的那一缕混沌之气也与他融为一体了,此刻的周天六道自然回归平静,不再有任何异象产生。
汪晓澜见广阔天空平淡宁静,也不禁大感奇怪,嘟着小嘴喃喃自语道:“刚才不是这样的!刚才不是这样的!”
叶青冥轻笑道:“我看你是睡昏了头了!”
汪晓澜玉颜生嗔,抬手在叶青冥大腿上重重拧了一把,喝道:“我看你才睡昏了头,和死猪一样,怎么叫都叫不醒!”
叶青冥手抚被拧之处,疼的龇牙咧嘴,倒抽着冷气说道:“娘子,我刚才打坐凝神,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此事确实极为古怪,而且……而且我还做了一个怪梦!”
汪晓澜生性好奇,立刻追问道:“什么怪梦?”
叶青冥道:“我好像梦见我兄弟了。”
听了这话,汪晓澜更觉得奇怪,问道:“你有兄弟吗?”
抬手搔了搔头,叶青冥道:“没有啊,我爹娘就只生了我一个!”
汪晓澜道:“那就是堂兄弟或是表兄弟了?”叶青冥皱眉道:“我爹五代单传,我娘也是家中独女,所以我也没有堂兄弟和表兄弟。”
汪晓澜大怒,抬起玉腿便踢,口中喝道:“那你又说梦到了兄弟!竟敢拿着姑奶奶开涮,我看你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叶青冥斜身避过这一脚,苦笑道:“都说是做梦了!梦中的一切,自然光怪陆离,荒诞不经!”
汪晓澜不屑道:“这就叫白日做梦了!”
叶青冥尚未答话,汪晓澜忽然叫了起来:“你快跟我来,刚才的怪异天象,顾院主和戚伯伯他们也都看到了,你既然不信,就让他们作证!”
见她说的信誓旦旦,叶青冥心中也不再有所怀疑,但天象若是当真怪异绝伦,那只怕便是某种大灾大祸产生的征兆,而且极可能还会有其他变故发生,因此便随着汪晓澜一起去见
顾宪成等前辈,想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顾宪成与戚继光等人虽然见闻广博,但对今日的古怪天象却一无所知,汪、叶二人走来询问,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当下在场之人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众人各抒己见,设想了种种猜测,顾宪成也随口谈论,但突然之间,他盯着叶青冥上下打量,口中“咦”的一声,语气颇为诧异,脸上的神情更极为古怪,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奇观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