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对质

白华英忽的升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她转身就着来时的路悄悄出了郑府,这条路还是当初郑元风悄悄给她留的,让她可以不必送帖子就能进来寻他,如今没想到派上的竟是这样的用处。

她一路赶回白府,路过璟王府时怔了怔,见那王府里如今铺红盖绿的,分外喜庆,她一时心如刀绞,璟王这又是何苦?

一旁的茶客围在一个碳盆边正打趣:“这王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虽说这娶的是个封家嫡女,但是一个死了的,还是个和离了的,王爷这样的权势,怎么偏偏对着这封家姑娘死心眼。”

“你是没瞧见当初抢棺椁的时候那阵仗,军队都出动了,当时还是十六个将士将那棺椁抬走的。”

“什么和离,是封小姐将世子休了!我有亲戚就是在璟王府里当值,她端茶水的时候可是瞧过那休书的。”

白华英内心坚硬的冰块忽的化了一小片,原来当初璟王丢过去的,是替她写的休书。

她凝着那大红喜庆的绸布,咬了咬牙,抬步去了璟王府,守在门口的人见她戴着斗笠,语气不悦:“王府重地,不得擅自踏入。”

“我找王爷有要事。”白华英的脸拢在斗篷里,胎记若隐若现。

“各个人找王爷都有要事!看见侧门没有?去排队。”守卫指了指那小门,有人排着队在递帖子,白华英却什么也没有,若不是因为璟王府戒备森严,她早就翻墙进去了!

“算了。”府坻的正门口置有屏风,正院里是个什么情形,白华英也瞧不见,她转身离开了璟王府。

大街上人人都喜笑颜开,新年将至,是阖家欢乐的好日子,她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封家如今也贴了大红绸布,一派喜庆洋洋,那帖子她看了,日子是新年的前三天。

白华英转了一圈,悄摸了摸手里关于侯府的罪证,一个小乞丐朝她伸出手,可怜兮兮的:“行行好吧……”

白华英挑了挑眉,打量着眼前这七八岁大的小乞儿:“我可以给你钱,但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好。”男孩子生得很瘦,身上裹着件油腻的黑棉衣,棉衣好几处都破了洞,白华英有些心疼。

“你将这个东西交到大理寺去,这钱就是你的。”她刻意将帽沿压得低了些,伸出去的手拢在衣袖里。

小孩儿黑乎乎的手接过东西,在上头留了个乌青的印记:“大理寺在哪?”

白华英狐疑道:“你不是上京的?”

小孩儿摇了摇头,他对这乞讨的生活似乎习以为常了:“北域雪灾,爹娘都冻死了,我是逃难过来的。”

白华英指了个方向:“一直走,瞧见大理寺三个字就是了。”

小孩儿拿着罪证接过银钱便跑了,白华英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回了白府。

秀心见她回来了,忙迎了上来,低声道:“芹小娘如今正在院子里头闹呢,大娘子将她那院子围的死死的,先前递了消息出来,片刻的功夫就让大娘子的人拿住了,如今瞧着,想来咱们的好日子也要开始了。”

白华英绕过长廊,凝着那结了冰的池子叹了叹气,树欲静而风不止,眼下白府里乱成这个样子,但以白耀辉的性子,只怕没两天又会将芹小娘复宠,毕竟在白耀辉看来,芹小娘犯的也不是什么大事。

秀心见她缄默不语,悄声道:“听闻白家如今逼着勇安侯府的要先前的嫁妆,这几日只怕是又有好戏看了。”

白华英抬步进了里屋,屋子里续着碳,暖洋洋的,她舒坦的靠在塌上,顺手拿了个小话本子瞧,大理寺张敬同与那郑雄私底下也是有过几分交情的,如今得了那罪状,必然会知会郑雄一声,如今这勇安侯府,有好戏看了。

“盯着侯府。”

秀心递了茶盏过来,狐疑道:“小姐,侯府左右与咱们白家也没什么干系……”

白华英翻了页小话本,淡道:“若侯府倒了,你以为官家会扶持谁?如今大哥哥要春闱了,朝堂必然是用人之际。白家……或可一争。”

如今的白府,不比封家,没有丰厚的底蕴与人脉,曲指点着桌面,昔日里清澈的眸子变得精明起来,秀心一时欣慰不已:“这么说来,若是大公子他日得了宠,分了府,咱们的日子可就真好起来了。”

其实还是有区别的,封家的哥哥她只盼着能够平平安安,诸事顺心,白家的这个她却盼着他能出人头地。

“就要过年了。”她叹了叹气,年后就要去国子监了,一群小孩子念书的地方,如今她没想到自己竟还要去重新念一回。

“是呢,对了,伯爵府里来信了,奴婢差点忙忘了。”秀心将信呈给她,欣慰不已。

白华英接过那信件,上头印有伯爵府的标识,印象里,伯爵府通信都会做这样的标志,以防有心人利用那来往信件挑事。

信里扬扬洒洒的写了一大片关怀的话,又写了这些年老两口四处游历的趣事,末了还在写着,新年归府,到时候差人来接她们兄妹二人过府去过年。

伯爵府,白华英将信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回想起这上头那诙谐轻松的措辞,一时竟有些陌生,这位伯爵府的老太太是个爽利的性子,得了个独立,二人宠得她单纯良善才落了这么个下场,她将信丢进了碳盆里。

火光窜了起来,那字顿时烧了个干净:“年三十外公他们要回来了。”看样子,她要准备一出好戏给他们才是。

秀心闻言欢喜道:“老太太可算是要回来了!咱们也算是有个盼头了!先前奴婢听说,伯爵府有意让大公子承继呢。”伯爵府可不知比白府要高了多少个层次,当初若不是白父诓骗了那单纯良善的小姐,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

白华英一时竟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错觉来。

“你去备些她们爱吃的,顺便将母亲的东西也清一清,若有少的,借出去的,一律都收回来。”她瞧着手里的话本子,那上头正说着痴男怨女的故事,她觉得无趣,又将手里的书丢到了一旁。

“去找找,可有本叫《夜志录》的书。”幼时她在封家倒是喜欢看小话本,书房里摆了满满当当一堆,每一回出了新话本子,她总是第一个得的,如今历经种种,早没了当初的纯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