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娘子黑着脸,咬牙又吃了两口,“清粥养胃,吃着甚好,老太太招待咱们可真是费心了。”这两口下去,她差点吐出来,可碍于这么多人在,她又是个死要面子的,只能咬着牙咽了下去。
沈大娘子眯着一双胖眼,眼角的余光恨恨的扫了眼吃得优雅的白华英,小贱蹄子,她倒是要看看,这样的富贵她能享到几时!!
白华英对那阴鸷的眼神视若无睹,她低头用着粥,这一顿饭女眷吃得抑郁得很,反观隔壁,就要热闹多了,一群大臣一个劲的恭维着老伯爷,只是老伯爷上了年纪,酒也不宜多喝,众人为显诚意,也就自顾自的喝得多了些。
待到酒过三巡,众人已经有了些醉意,寒暄了几句,便散了场。
沈大娘子出了伯爵府,与沈大人一并上了马车,她冷着脸气道:“不过是个早就颓败的伯爵府,咱们沈府好歹是太傅府,太子之师,如今要被他伯爵府踩上一头!”
沈大人醉酒微熏,挑开帘子与朝中的同僚道了别,横了她一眼,“你一个妇道人家,朝堂的事懂什么?”
“我是不懂,但这伯爵府荒了这么久,就算是老伯爷回来了又如何,他膝下可没有子嗣,我听说那白家的大公子也是个不学无术的,如今小试得了名次,谁知道是怎么得的?外头还有传言说他是抄了旁人的!咱们可犯不着怕伯爵府!”她也是名门的出身!
如今纵然娘家不如先前了,可到底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更何况是一个没有什么发展前景的伯爵府了。
沈大人见状沉声喝道:“你这是无知!如今官家将大权交付老伯爷,到时候白家后生进了朝堂,必然就会将重心交到他的身上,再者,父亲虽为太傅,如今也荣休了,咱们府里头从水那孩子也要考春闱,你若是真有心思,就好好的照看从水,让他好生科考才是。”
他与这夫人的婚事本就是瞧在她娘家有势力,所以才定下来的,如今忍了这么多年了,若非是他远不如人,何须对她这般忍让!!
“从水是我的孩子,又得父亲所传,自然会给我争气!咱们太傅府可不怕伯爵府!”沈大娘子默了片刻,咬了咬牙,想起那碗咸粥,心里憋屈。
“主君是没瞧见,他们在桌上的时候给我摆的什么脸色!就那几样清粥小菜就将人打发了,这不是打了沈家的脸是什么?你若但凡硬气一些,我也不至于受了这样的冷眼!这些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将心思放在外边的小贱人身上!”
沈大人一听她这般就头疼,“你一个妇道人家能懂什么?眼下灾民遍地,清粥淡饭也是常事,难不成你要人参我一本,说我沈府大鱼大肉不成?”
在府里的时候沈大娘子的荤食就没有断过,除了一日三顿的正餐,还有流水一样的点心小食,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由着她去,眼下灾情当前,她却没有一点眼力见,沈大人对此很是厌恶!但岳丈又是个厉害的,他只能一忍再忍。
沈府大娘子见状冷笑道:“当年若不是我父亲,你太傅府能有今日?姓沈的,你如今坐不上父亲的位置,那也是你没有这个本事!
你少将气往我身上撒!伯爵府我看就是个绣花枕头,你要长他人志气,也别灭了自己的威风!”
外头的风搅着马车的铃铛,叮叮作响,来来往往的人热闹得很,沈大娘子瞧着心里烦燥得很。
沈大人气得不轻,“你若如此瞧不上我,当初何必下嫁于我!如今你若过不下去,我也不强迫你。”
“我看你是外头有了野女人了,胆子也大了心也花了!我告诉你,我想要给那个女人名份,除非我死了!那个野种接回来这种美事,你想都不要想!”
沈大人双拳紧握,低斥道:“停车!”
大娘子见状胖胳膊一横,“你还想去见那个小贱人不成?”
“我下去走走。”与她一个马车,沈大人觉得厌恶至极!!
沈府大娘子见状堵了马车的车门,“若是要走,太傅府里还不够你转的不成?从水也要备考了,你为人父亲的,如今却置之不理,他若是考不上,也是你这个当父亲的失职!!”
沈大人生得文雅,纵然年近四十了,那气度也是不差的,可这些年被府里的大娘子打压得没了脾气,连着人都苍老了几分,他气得不轻,马车硬是没敢停,一路回了太傅府。
沈大娘子见他去书房,便一路跟去了书房,她朝沈大人气道:“咱们在伯爵府里受了这样的憋屈,你就这样算了不成?”
“靖安伯待客周到,你有何不满?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音儿在勇安侯府的时候当众与白家那位小姐起了冲突,事情既然过去了,就不要再提,免得让人听了笑话!”沈大人为人也算正值,可如今府里有这么个蛮横的夫人,他真是心力交猝!
沈大娘子不依不饶,“笑话?你还怕人笑话?你女儿在勇安侯府的时候让人踩断了手,如今连拿碗都还拿不好,你却觉得是个笑话?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我随便在上京挑一个都没有你来得窝囊!”
沈大人气得要吐血,指着她的手直哆嗦,“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我看你是怂了!区区一个伯爵府就将你怂成这个样子!这个仇你不报,我自然也是要与白家算清楚!你怕笑话,我看你就是个最大的笑话!父亲官至太傅,何等荣耀,可到了你这里,原以为你也是个出息的,可到底……到底是错付了!你竟连女儿被欺负都不敢出面。”
沈大娘子哭天抢地,在书房里将那些书籍乱砸一气,一时砸得府里乒乒乓乓响,惊得府里的下人忙去寻了沈从水过来。
待沈从水来时,屋子里头早就一片狼藉,沈大娘子见了儿子过来,自觉有了倚仗,拉着他便是一通哭,“儿啊,你可要给母亲争点气!如今母亲可就只能指望你了。”
沈从水无奈的安抚着,沈宜音从外头跑了进来,见母亲在哭,也上前去安抚。
伯爵府的事,一路过来时,沈大娘子的丫鬟便与沈宜音说了,沈宜音如今是一肚子火,她扭伤的手如今还隐隐作痛,当日的仇,她岂能不报!
“今日母亲要去伯爵府的时候我就说了不要去,伯爵府的那些人,跟白府的都是一路的,没一个好东西!如今母亲去受人白眼,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沈宜音身形微胖,扶着沈大娘子时满眼怨恨。
沈大人见状低斥道:“音儿!且不说当日的事究竟如何,你看看你如今,哪里还有半点世家小姐的作派?这些年教你的礼义都教到哪里去了?再这样下去,到时候哪家愿意娶你!实在太令我失望了,你给我回祠堂里好生反省反省!”
沈宜音怔了怔,泪忽的便倘了下来,“爹爹!你果真是变了心了,如果是外头的那个野种犯了事,你是不是就会为他出头了?”
“你!”沈大人被怼得难堪。
沈宜音挽起沈大娘子的手,擦着泪气道:“你不必罚我,我也没有你这样的父亲,你若是要外头的那个家,你就去!外头的人笑话就笑话,咱们府里爹娘本就是个笑话了,如今还有什么可怕的!!母亲,我们走!”
她拉着沈大娘子便出了书房,母女二人相互扶着回了东屋,沈大娘子捏着帕子哽咽不已,“伯爵府的那群贱人,如今早不拿母亲当个什么要紧的人看了,音儿,你定要嫁个好夫婿,不要像母亲一样,当年瞧着你父亲是太傅之子,生得又好,一时上了当了。”
沈宜音恨恨道:“我才不会找一个父亲这样的男人!他在外头养的那个外室,母亲,你怎么还容得下,若是换了我,早就将那小贱蹄子撕了。”
沈宜音幼时因为沈大娘子生了后身体不好,所以跟着外祖母生活了好些年,性子磨得如同她外祖母一般凌厉!
沈大娘子见状哽咽道:“你不知道你父亲,如今他将那娘两看得跟命似的!我若是想法子将人发卖了,到时候真就成了冤家了。”
沈宜音眯了眯眼,冷声道:“哼,那野种跟她娘一样贱,跟哥哥争不了家产,你也不必脏了自己的手!但是白华英那个贱人,如今有了伯爵府的依靠,想必是越发不得了了,到时候若是那白府大公子真考中了,她不得将咱们都踩下去!”
沈大娘子擦了擦泪,沉声道:“回头我便去与母亲合计合计!伯爵府想越过我太傅府去,门都没有,这些日子你就不要去惊扰你哥,让他好生考!你父亲那个没用的东西是指望不上了,如今可只能靠你哥的了。”
沈宜音点了点头,“母亲放心,太子殿下不是差人送了请帖吗?春猎的时候大家可都会去,到时候人多眼杂的,保不齐能出些什么事呢!反正与咱们没干系。”
沈大娘子一听,眯了眯眸子,“这些年将你送去你外祖母那儿是对的,我当年若学了你外祖母的一半,也不至于到这个田地,只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就不要过多的掺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