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王不咸不淡的掀了掀眼皮,冷笑道:“皇后这一出苦肉计演的,真是煞费苦心。”
皇后面容扭曲的瞪着他,“苦肉计?你说我这是苦肉计?当初派你去暗杀你的可是……”
“够了,皇后娘娘若无旁事,就回宫。但奉劝一句,你若再敢动太子,只怕砸了自己的脚。”璟王捏着的杯盏有了一丝裂纹,他顺手丢进茶盘里。
皇后凝着他,半响慢条斯理的将衣裳拢了上去,恢复了原本傲气尊贵的模样,“原以为你是心肠软了,如今看来,王爷还真是半点也没变。罢了,本宫今日来,既然论不了旧情,不如你我论一论天下事如何?”
“后宫不得干政,你放肆了。”璟王有些嫌恶眼前这人,当初她不择手段进了璟王府,又演了一出救人的苦戏博了他的信任,求着璟王寻了名门世家给了她一个好身份,她踩着这身份便进了宫,在宫里步步为营,这样一个女人,有什么情爱可言?
“后宫是不得干政,可你不知道吧,如今家身子不好,好些折子,都是他给本宫,让本宫代笔处政,你如今被他削了权,你难道就真的甘心?”皇后凝着他那淡漠的面容,有些无力,这么多年了,她在他身旁也伺候了那么些年,可她却从来没有从他脸上瞧出细枝末微的情绪变化!
“皇后若是来挑拔离间,大可不必。”
“你怕是还不知道,官家如今的病情加重了,他与几个大臣夜里秘谈,要对你出手了,你真以为官家对你兄弟情深?他那样心狠手辣的人,登基时那几个皇子可都死了,只剩了你一个!”她这些年在宫里,对璟王处处维护,可到头来,竟是这样的结局,她如何甘心。
“烨罗,送客。”璟王起身要走,皇后忽的拉着他。
“你与其护着太子那个废物,不如来支持荣王!他若是登基称帝,到时候你便是摄政王,这江山大权,必然尽数归于你手!”皇后急切的揪着璟王的衣袖,心里忐忑不安。
璟王缓缓的将衣袖抽了回去,冷笑道:“我顾家江山,岂容你一个妇人置喙,时至今日,本王已然对你手下留情,但从今往后,你最好收起你这不安分的心思,否则……”
“否则如何?你要杀我不成?你可不要忘了,你的命是我当初中了一箭换回来的。”皇后瞧着空了的手,心沉到了谷底。
“滚。”璟王失了耐心,拂衣出了门。
皇后凝着他的身影,愤愤的砸了桌案上的砚台,一时墨水溅了一地。
她出了璟王府,身旁的丫鬟忙凑了过来,“娘娘……”
“回宫!”如今上京的天翻不翻,可由不得璟王说了算!
丫鬟见她情绪不佳,不由安慰道:“无论如何,咱们手里头还有荣王殿下,殿下聪慧贤德,官家最是看重,来日方长,娘娘不必着急,如今王爷手里没了实权,他也掀不起什么浪来了。”
皇后扫了她一眼,“妇人之见!璟王纵然没了实权,但匹夫无罪,怀壁其罪,若是哪一日官家再给他复了权,那咱们可就没有活路了!官家今日可有异向?”
“没有,药都是按时服用的,只是近日气色又差了许多,宫里的人来报,说是咳了血了,官家捂的严实,没让旁人瞧见。”
“到底官家的身体最是要紧,这个时候可万不能出事,差人好生照看着,别出什么岔子。”
小轿路过白府,皇后掀了掀帘子,见白府大门紧闭,不由眯了眯眼,白华英,这丫头,似乎有些不大一样了,或该再见一见了。
夜色深深,上京的许多人都已经歇下了,寂静的街道上只余了一顶轿子在慢慢的走,皇后喜欢这样寂静的夜,黑得连人是好是坏都分不清。
她瞧着帘外的飞雪,忽的想起璟王救她的场景,也是这样一个夜晚,那时候的一切都好。
雪淅淅沥沥的下了一整晚,将昨日太阳照过的暖意驱散了个干净。
白华英睡得迷澄澄的,便瞧见外头有人在唱戏,咿咿呀呀的,婉转又哀伤,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又是那一曲牡丹亭的游园惊梦。
她捂着被子,只觉得头疼得厉害,昨夜里封母歇息了,她便没有再去瞧,如今歇了几个时辰,被外头的戏曲扰得心里很是不安。
她干脆起了身,穿戴妥当拉开了门,门外头是一个亭子,亭中的石桌已般走了,一个扮相杜丽娘样式的戏子正在甩袖唱戏,一旁的魏忍冬躺在软塌上,捏着酒盏笑盈盈的瞧着。
“……良辰美景奈何天……”戏子身量纤纤,唱词时眼波流转,嫣红的戏服在雪光中分外惹人怜。
白华英有些头疼,但奈不住他救了人,先前许下的承诺,上前道:“魏小神医大清早的,好雅兴!”
魏忍冬指了指身旁的椅子,他曲着腿,一只手散漫的搭着,“本想请白小姐一道瞧个戏,见白小姐在歇息,不忍叨扰。怎么?如意的声音莫不是太大了,惊了你的好梦了?”
白华英轻笑着坐了下来,瞧着对面停了的如意,“这昆曲我也听过一回,但少有唱得似如意这般婉转动人的,这样好的曲子,我喜欢还来不及,怎会惊了好梦。”更何况游园惊梦也算不得好梦!
这货就这么正对着她的房门唱,其用意不明觉厉,只是大家如今都在装聋罢了。
魏忍冬斟了盏酒给她,“眼光不错。”
白华英接过酒搁在一旁,“魏小医神清早就饮酒,真是独特。”
魏忍冬支着额,侧头瞧着她,话里有话,“谈不上独特,酒是个好东西,世间人谁不爱?”
唱戏停了,魏忍冬抬头看了一眼,“继续。”
如意一时脸色有些难看,她在这儿唱了已经有近半个时辰了,嗓子有些吃不消,可在魏忍冬的眼神里,又只得吊着嗓子唱了起来。
白华英把玩着手中的酒盏,“我既来三日,不知小医神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
魏忍冬倚着软塌,淡道:“干娘身子不好,有一味药我却总是调得不对,需要一个如白小姐这样细心的女子帮衬一二,白小姐,今日可要劳烦你了。”
“封夫人怎么了?先前心疾还没好?”白华英揪着帕子,有些担心。
魏忍冬见状紧了紧手中的杯盏,试探道:“自打我那小师妹去了,她便一直是这样,反反复复,她身体底子不好,如今也上了些岁数了,只怕往后会越发的艰难,白小姐,似乎对我干娘分外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