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璟王染疫

沈太傅是三朝的元老,如今年纪大了,平日里是三步不离汤药,眼下一出门,身边总跟着一大串的药童,这会子这头在商议对策,那头的人正忙碌的煎着药。

老太傅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拿了笔在图纸上点了几处,眼神沉沉,“当年沟渠修建起来,上京倒也干净,如今一出门,四处皆是污水,不染了病才怪,对了,当初老夫依稀记得,好似有人提起过要治理沟渠一事。”

“是白家那位大公子提过几回,也上过书,只是当时皇兄病重,朝堂内外动荡,无人顾及。”璟王当初早就想整顿沟渠,所以明里暗里的想提拔白耀辉,可惜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是个好小子,不错,我家那小子若是能有他这一半,老夫也知足喽。到底如今这天下,还得你们这些年轻的人来扛。”沈老太傅搁了笔,叹了叹气,浑浊的眼里盛着往事。

璟王轻笑道:“老太傅三元及第,又陪同先祖打下大晋的江山,名满天下,如今上京诸事,皇兄依旧是信任老太傅的。”

“唉,老了,吃不消了,眼下不过是等着春闱一过,老夫就好归隐田园喽。”老太傅笑了笑,他本就是个闲散的自在人,因着先祖的赏识,有了一份差事,一直做到如今,沈家在他手中到了鼎盛,这样的盛世,想必在他去后,也撑不了多久了。

沈家这一代的孩子里头,也就沈从水略好一些,其余的人也不过是沾着沈太傅的官,得了些闲职在,沈从水要参与春闱,如今也需要时间去磨砺,这样的磨砺,沈家等不起,朝堂也等不起。

璟王笑着看了眼手里的图纸,“老太傅若是归隐了,岂不是大晋的一大损失,如今这沟渠也挖了一大半了,再过五日,上京的沟渠应该就能通了,等雨季与疫情过去,要重新修葺。”

沈太傅微微颌首,“此事亏得王爷在京,否则这上京,只怕就要让那宵小之辈乱了。听闻此次官家在春猎时遇了鞑子,这桩事可要查紧一些,切莫疏忽了。”

“北境动荡,鞑子趁乱混了进来,此次只怕没这么简单。”璟王端起药童递来的药给老太傅。

沈太傅接过药搁在一旁没饮,恨恨的道:“这些个吃里扒外的贼子,老夫定要将他们收拾干净了,才闭得上这双眼!”

他一个上了年纪的人了,在朝堂上还能求些什么?无非就是上京的平安罢了。

霍燕堂打量着那图纸,看了眼外头还在挖沟渠的驻军,他们将淤泥挖了出来,抬去荒地暂时搁置,这一来一回的,耗费人力极大,再加上上京本就大,来来往往的又费时,霍燕堂摸着下巴寻思怎么能再快些。

“王爷,你不是刚从城北过来,那边疫情如何了?”霍燕堂想起那个冒险去救疫的小丫头片子,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撑得下去,若是撑不下去,怎么着,他也得替她备口上好的棺材才是。

“疫情不必操心,自有人在处理,这沟渠如今挖到城西了,城西中间坍塌的位置,不大好动……”璟王指了指沙盘上做出来的假图,忽的觉得身体有些不适,但转瞬又忽略了这点,拉了老太傅与霍燕堂七嘴八舌头的议论起来。

沟渠一事事大,外头渐渐的又下起了雨,昏天暗地的,一丝白日的感觉也没有,浓浓的云层低低的压着,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白华英那头,这会子正在盘算着手里的方子,药材改了好几轮了,眼下也不见效果,她一时焦头烂额的,她正思量着,外头忽的下起了倾盆的大雨,一群人抬着一个人急匆匆的冲了过来。

“白小姐何在!!”烨罗冲进白华英的营帐里,见她在,顿时松了一口气,朝着她便跪了下去。

白华英吓一跳,忽觉得出了大事了,“璟王出事了?怎么慌慌张张的。”

“王爷……不知怎么回事,染了疫病了,白小姐,还请你想想法子,救救他。”烨罗双目赤红,紧握着双拳,连话都哽咽了。

白华英猛的从轮椅里起身,顾不得脚伤,往营帐外头走,“人在哪?”

“就在魏公子的营帐里,王爷原本是与霍二爷以及沈太傅在议事,突然就晕倒了,属下见王爷手上有了……有了那伤,就知道定是出事了,所以赶紧送了过来,白小姐,我家王爷可万万不能出事,若是短缺的,你只管开口。”

白华英顶着雨,急匆匆的朝魏忍冬的营帐冲去,她冲进营帐里时,就瞧见魏忍冬施完了针,他回头见白华英来了,不由摇了摇头,“他的病症很重,这些日子一路操劳,比你那宝珠的丫鬟还要重,咱们眼下没有直接有效的药。”

“不是让他吃了药预防了,怎么还是染上了?烨罗,沈太傅与霍二爷呢?他们怎么样了?”白华英一颗心揪了起来,他瞧着璟王那张脸,心里五味陈杂,强压着情绪,镇定下来!

“你二爷可好得很,对了,沈太傅也无事,倒是奇怪了,分明他与咱们都是一起喝的药。”霍燕堂在一旁坐着,见她提到了这上头便起了身,那股子吊儿浪荡的架势消散了好些。

“赵世子也染了病。”白华英陷入沉思。

“那货是自己该,当时劝他喝,他死活不喝,就跟那药里有毒似的,啧,如今染上了,躺在这儿倒是求着人救了,真是有意思。”霍燕堂扫了眼昏睡了的璟王,心里一时有些紧张,这个人是他的偶像,如今竟然被疫病给打倒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这么说来,你和王爷都是喝了药的,既然喝了药,论理不会有事才是,这疫病的发作时间很短,这会子送过来……那就是在挖沟渠的时候出事的,可这段时间,沟渠那边并未见有人再送过来。”白华英细细的推算了一番,霍二爷拿着把折扇懒洋洋的靠着椅子。

他原本就是霍首辅派过来历练历练的,遇了事,自然是能躲则躲,这样要命的事,他顶了天就是在一旁瞧两眼,若是要搭把手,那是不可能的,老太傅一个病秧子,又上了年纪,还要靠着轮椅,那就更不可能了。

“他回了城西,可接触过什么可疑的人?”白华英怀疑是有人故意为之,否则不会这么蹊跷,那么那个人会是谁?

“没有,城西那地方,原本就是重灾区,上京所有的贫民百姓全在那一片,那地面你是不知道,都让污水泡成灰褐色的了,啧,说起来也是可怜,好些人都是死在了家里,由驻军进去将人抬了出来焚烧掉,那些人闹得很,还是璟王出面,这事才算过去。”

霍燕堂想起那一幕,他觉得他对权势是一点也不向往,这哪里是博权,这简直就是在博命!

白华英拉起璟王的手,扣上了他的脉,发现他的脉像格外的弱,也吓了一跳,“论理,王爷是习武之人,身体不该这么差才是,二公子,我觉得这事有些蹊跷,烦请你回去查一查,王爷可接触了哪些人,一个都不要落下,若是那些人都没有染上疫病,那就是有人故意为之了。”

霍燕堂抠了抠眉毛,“白小姐,你我虽然是朋友,但是你也知道,我从来不做亏本的事,这桩事查起来,可大可小,旁的倒不打紧,光是一点……”

白华英替璟王掖了掖被子,“二公子有什么要求只管提,我这个人性子直,听不懂那些拐弯抹角的话。”与霍二公子当朋友?只怕她也讨不着什么好。

霍燕堂凑了过去,小声道:“王爷有个姑娘,喜欢了许久了,还赠了两颗夜明珠,我那天回去细细一想,越想越不对劲,不如你来告诉我,他心仪的那位姑娘,到底是哪家的。”

“二公子不问王爷,却来问我?我与王爷不熟。”白华英低头,熟练的将扎下去的银针收了起来,打算回去再研究些新的方子。

霍燕堂堵了她的去路,“别介,我哪里敢去问他?他要是愿意说,早就说了,你还是告诉我吧,告诉我,我马上去办这事,保管给你办的漂漂亮亮。”

白华英身形顿了顿,瞧着霍燕堂,“你知道这些做什么?”

“我这不是想着,与他打好交道吗?那位姑娘一直不愿意,我帮着去说说好话,这样王爷能早些抱得美人归不是。”霍燕堂紧挨着她,笑得眉不见眼。

“是吗?”她对此深表怀疑。

“那……倒也不全是,我若是将这事搓合了,往后他也不会处处对着我了不是,到时候再让那未来的侧妃吹吹枕头风,什么事成不了嘛。”霍二爷的算盘打得铮铮作响。

“侧妃?”白华英秀眉轻促,她心里告诉自己不要陷进去,可听见侧妃二字,到底还是有些不舒服,他竟然是想娶个侧妃?

“可不是吗,那正妃的位置,我听人提过,说是只留给封家的那位,纵然是人去了,他也守着呢,你说痴不痴情,我就纳闷了,这么痴情的一个人,怎么转眼又跟另外的姑娘你浓我浓的,啧,这上京第一风流的名头,我看我得让位了。”

霍燕堂回头看了眼昏睡中的人,有些担忧。

“你将事办了,我再告诉你。”白华英大步出了营帐,十七撑了把伞紧跟着她,生怕她再淋坏了,到时候王爷醒过来,还不得扒了他的皮。

“唉,你先告诉我,我再办不行吗?要不你说说,她姓什么?小名叫什么也成啊。”霍燕堂从后边追了上来。

“霍二爷若是不想办这事,我也可以让旁人去办,只是你也知道,王爷身边总要有一个信的过的人才好,我这是在帮你争取机会,你反倒要以此来要挟是什么道理?”她面带三分怒意,语气冷冽,听得霍燕堂心虚了片刻。

“不就是这么点事吗,二爷我这就去办,你等着,我一天……不,一个时辰以后就带着情况过来找你,到时候你可得告诉我。”霍燕堂走到马旁,翻身上了马,扬起马鞭消失在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