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仁一时有些无措,琢磨不定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不……不不不谢。”
白华英端起茶盏递给他,抬手倒了杯茶,“黄公子此行辛苦,喝杯茶吧。”她提了滚烫的茶壶轻轻的倒了半盏茶,眼底温和透亮,但同这么一张腥红的脸凑在一块儿,着实有些骇人。
黄仁战战兢兢的端着碗,见她神色放松,似是真的谢她,不由松了口气,连着说话也大胆了些,挪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白小姐,这璟王虽然说是守了北境有了大功,但是功过不相抵不是,上京乱成这个样子,只能用他的人头来平。”
“哦?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白华英见他眼巴巴的瞧着热在碳盆架子上的吃食,抬手将筷子递给他,温和得让黄仁放松了警惕。
他接过筷子,两个手将衣袖子拉长了捧着那饭食搁在小几上,“这上京的流言可不怎么好听,有的说,这是璟王杀孽太重了,得了神明的报复所致……”
白华英瞧着他吃得快,那碗没一会儿就空了,她合了手中的方子,笑问,“好吃吗?”
黄仁点头如捣蒜,筷子舔了舔,抹了一把嘴上的油,“妈了个巴子的,好久没吃的这么好了,如今我也吃过王爷吃的饭了,哈哈哈,白小姐,你愿意救疫,你是个好人,但是璟王,我得再送他一程,到时候你配合一下。杀人这样的事,别脏污了你的手。”
白华英坐在轮椅里,纵着他,让他越发的放肆,“若是要真的杀人,我确实不敢,亏得是你来了,否则我也不知道这事要怎么交待过去了。”
黄仁诧异的望向她,“怎么?你也是受了上头的吩咐?这么说来咱们可就是一路人了!嗨,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先前的事,多有得罪,白小姐,你可千万不要见外!”
白华英眯了眯眼,但笑不语,黄仁既然是奉了别人的意思来害璟王,那这件事,她便有眉目能继续查下去了!
黄仁扫见桌上还有几粒饭,他总在一块儿,塞进了嘴里,“白小姐,我这吃也吃了,喝也喝了,璟王这命,我就先取了,到时候我挟持你,我先走,左右这件事与你没有干系,到时候你也好脱身。”他瞧着空空如也的碗,有些意犹未尽,但眼下是要命的关头,也不好再说吃一碗的事儿了。
“你倒是想得周到,可这城西戒备森严,进了这儿的,轻易出不得。”白华英一步步的挑着他的话,企图引他说出幕后人。
“嗨,总得拼一拼不是,这要是真死在这儿,我也无所谓!我杀了璟王,我自然就是头号的大功臣!只是如今咱们主子爷都得了疫病了,这往后的事只怕是不好说,你是大夫,还是多瞧瞧的好。”黄仁忽的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提醒她。
白华英神色微沉,那人竟然染了疫病,在城北的人这么多,会是谁,“他的疫病很严重,我如今也没什么法子。”
黄仁叹了叹气,附和道:“眼下还没有药出来治的,可他若是死了,他府里还有个要生的产妇呢,可怜了那孩子了,不过他也答应过我,我若是死了,那八百两银子就给我母亲,有了那笔银钱,我母亲也该欣慰了。”
白华英将这些话串到一处,猛的想起了赵斯年,试探性的道:“他那疫病,只怕是因着沟渠染上的,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可不是嘛,沟渠这么要命的事儿,偏他要上赶着凑这个热闹,如今我没染上,他倒是染上了,你说可不可笑。如今妻儿都跟着遭罪呦。”黄仁说着往屏风后头走,顺手拿了根绳子,准备将璟王勒死了事。
他用小指搓了搓牙缝里的肉,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挪着步子欲往里走,却被白华英叫住了。
“黄公子既然有这样的谋略,华英自是佩服,只是不知道,你用什么样的办法,让璟王染上了疫病。该是有高人指点你吧?”白华英眨了眨眼,在这一刻显得有些无知。
黄仁一见顿时来了兴致,“这有什么难的,只要将那染了疫病的人身上的浓液挤出来,再滴进他喝汤药的碗里就是了,小事一桩!”
白华英狐疑道:“这染了疫病的人最后都拿去烧了,哪来的浓液……”
“那东西,是世子身旁的一个侍卫给我的,好像说是世子身上的浓液,唉,这里头的事儿我也拎不清楚,咱们先办事,再不然外头的人就该发现了。”黄仁迫不急待的进了屏风后,拿着绳子扯了扯,朝着璟王的脖子就要勒下去。
璟王那双凌厉的眼猛的便挣开了,黄仁吓得两腿一哆嗦,但璟王只是醒了片刻,喃了句什么明的,又昏睡了过去。
白华英转着轮椅来到他身旁,“你那浓液还有剩的吗?”
黄仁吓了一跳,“有有有,还剩了一半,我当时原本是要倒完的,但是有人去取药了,我没来得及全倒完,不杀他也行,我将这个倒进他嘴里,不信他不死!”
黄仁掏出瓶子,来到床边就要去捏璟王的嘴,白华英抬手拍了拍手掌,烨罗冲了进来,一脚将他踹在屏风上,他压着屏风倒在地上,一只手压到了碳盆,疼得面色扭曲。
“你什么意思!!”他怒视白华英,气得咬牙切齿。
翠青推着白华英的轮椅来到他跟前,白华英拿了帕子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你奉了赵世子的命令谋害当朝王爷,其罪当诛,不过,我如今正好缺个人试药,就你了。烨罗,你将剩下的半瓶药给他灌下去。”
黄仁吓得瞳孔放大,捂着手往一旁挪,“你这个贱女人,你刚才所说的话,都是骗我的!!你竟然敢骗我!!”他做梦也没想到,随身带的半瓶竟然是给自己准备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烨罗捡起地上那大拇指大小的瓶子,捏着他的嘴便将要剩下的倒了下去,他连连摆手,“白小姐,我招,你还有什么要知道的,我全招,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吧。”
霍燕堂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白华英做起事来,不声不响的,手段却直击人心,对这小丫头,不免又有些刮目相看!只是可惜了,生了这么一张脸,若是再漂亮一些,或许他也会动心了。
白华英侧头瞧着他,目光冷漠,“要换你这条命,可要有些我想要的消息。”
黄仁点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是是是,自然是白小姐想要的,那……那赵世子,有一回我撞见他……他同白家的三小姐不清不楚的,这…这说到底,你与赵世子也是一家人,何必要搞得这么僵,白小姐……”
霍燕堂吹了声哨子,挑眉笑道:“想不到你白家的姑娘,还有这习惯呢?唉,你是白天瞧见人,还是晚上瞧见的人?”
黄仁一开始就是被霍燕堂揪出来的,揪出来就是一顿好打,如今怕得很,也就实话实说了,“是夜里的时候,我也就是瞧见了那一回,那白家三小姐衣衫不整的,别提多……咳,据说侯府是有意纳三小姐作贵妾的。”
他想同白华英打感情牌了,却不知这儿有的是璟王的人。
霍燕堂笑问白华英,“这么说来,白家没过多久就要摆酒了?我先前怎么不知道有这起子事儿?诶,你说的那个不清不楚,是怎么个不清不楚?你可别瞧错了,到时候误了人姑娘的清白。”
霍燕堂十分友好的提醒了他几句,在一旁瞧着的魏忍冬不由拧眉,白家三小姐,也是瞧过一回的,蛮横霸道,没有半分教养与礼数,甚至有意无意的想勾搭他,那样的货色,他一点兴趣也没有!他是好美人,好的也是冰肌玉骨的,不是风骚浪荡的。
黄仁跪在地上直哆嗦,先前说着大义凛然的话,真到了那一步了,倒先怂起来了。
“确实是三小姐不假!当时我们也是听了芹小娘的话,绑了大小姐,后来大小姐让我们绑的三小姐,所以三小姐化成了灰我也认得,三小姐那个样儿,哪个男的看了不想沾一沾,当时……有个人没忍住,就将事儿给办了。”他低着头,缩作一团。
白华英脸色微沉,难怪芹小娘将人找回去时,人已经成了那个样子了,后来白秋兰花了好长的时间才缓过来,当时那件事,芹小娘不允许任何人对外说,原来是因为这个!
“混帐东西!我什么时候让你对她动手了!”她不过是想以牙还牙,但到底那人是她庶妹!
黄仁哆嗦着道:“是白小姐让我们按着芹小娘的意思去办,可当时……当时芹小娘的意思就是让咱们哥儿几个将人……将人办了,再远远的发到窑子里去,再说了,那……那三小姐为了逃命,用了手段诱他们,这男人嘛,血气方刚的,哪里禁得住。”
霍燕堂拍了拍她的肩,低声道:“没想到,人作恶,到头来是自作自受,如今既然赵世子愿意捡破鞋,就由他捡去吧,大抵只有贵府三小姐这样的,衬得起他。”
这话里充满了讽刺,白华英靠着轮椅,朝烨罗抬了抬手,“灌吧。”
黄仁瞬间爬起来就往外跑,烨罗一把将人扯了回来,按在地上,捏着瓶子就倒了下去,那几滴浓液滴进他的嘴里,他拼死的挣扎,最后挣扎渐渐的小了,破罐子破摔的瞪着白华英,“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否则我若是好了,我定不会放过你们白家!我做鬼都要缠着你!”
白华英擦着手,淡道:“我等着。”见
黄仁对她这不冷不淡的样子气得绝望了,烨罗将他拖了出去,关在了隔壁的营帐里,担心人跑了,还特意喊了两个人将黄仁绑在了塌上,黄仁骂骂咧咧的声音从隔壁传过来,霍燕堂饶有兴致的瞧着她,“怎么垮着脸?因为他的话?”
白华英理了理手里的方子,“区区一个黄仁,误了我不少时间,我得抓紧了,二公子还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