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燕堂扯了毯子,将她又盖严实了些,昔日里的纨绔少年郎,如今却一愁莫展,“母亲她们必不会答应,所以我想……先成亲,再去知会家里。”
叶凤姜揪着帕子,心里七上八下的,“你当真要娶她?其实你若是娶了嫡妻,将来让她做个侧室,或者做个妾室,也是好的。”霍家是首辅,位高权重,此番又立有大功,断不会在这个时候自毁前程,娶一个谋逆之女。
“我意已决,大嫂若是觉得为难,此事权当不知情,我也不会怨你。”霍燕堂停了马车,将赵妍捷裹得严严实实的,抱着下了车,朝一处巷弄走去。
叶凤姜没跟上去,只远远的瞧着,心里忽觉感概,这世间竟也有男子,愿意拼尽一切去博一博,她叹了叹气,朝身旁的小丫鬟叮嘱道:“小叔一个男人要照顾女人总归是不方便,你去帮着些,若是有出项,就先从咱们这边走。”
小丫鬟见状眉头皱成了个虫子,“这桩事,若是弄不好,只怕是里外都要得罪了,大娘子何必趟这个混水。”
“去吧。”叶凤姜沉沉的叹了声气,将车帘子放了下来。
天暮沉沉,少了阳光的春日,寒意料峭,霍燕堂将赵妍捷抱去了一处别苑,将她安置在屋里,又添了些丫鬟来照看她。
但赵妍捷的身体却一日一日的虚了下去,她时常梦魇,神智不清,颠狂伤人,伺候她的丫鬟不过照看了两日,竟然被赵妍捷弄得苦不堪言。
霍燕堂担心她,所以成天的守在她身旁,很快,霍家便发现了端倪,这小子成日的不着急,也不去花街柳巷了,一问之下才知道,他在外头将养了个女人,还是勇安侯府的!霍大人顿时就领了些人,拉了自家夫人一并去了别苑里。
别苑里的头正传来这赵妍捷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不要杀我哥哥……把我父亲的性命还给我……你们这些坏人,都得死,都得死!!”
霍大人听着这颠狂的话,一脚将拦着的下人踹开,“来人,将这个孽子,给我绑回去。”
家仆推开里间的门,赵妍捷见状疯疯癫癫的冲了出来,扑向霍大人,面目狰狞,“是你,是你杀了我父亲,是你杀了我哥哥,我要你偿命,哈哈哈哈。”
霍大人一个踉跄,家仆很快将赵妍捷拉开,霍燕堂将她扯到身后,目光沉沉,“父亲!如今你也瞧见了,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要娶她。”
霍大人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直哆嗦,“逆子!你这个逆子!你娶什么人不好?你娶她?你可知她是个什么货色?勇安侯府谋逆,太子不日登基,你要娶她?你这是拿整个霍家来给她侯府陪葬不成!”
霍家夫人见状忙将替霍大人拍着心口,“他还是个孩子,哪里懂这些,带回去慢慢说就是了,燕儿,这个女人,咱们霍家万万要不起,平日里你要胡闹我也由着你,可如今事关霍家,你是霍家的一份子,也应当承担起霍家儿郎的责任来,听话,随母亲回去。”
霍大人冷着脸,瞪着这不成器的纨绔儿子,“你若是要娶妻,我自然让人母亲替你物色更好的姑娘,但你若是要娶侯府的这个,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霍夫人顿时急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燕儿,只要你随母亲回去,这桩事,母亲就当没发生过,来时你祖母还说了,要替你相看个顶好的姑娘,天色也晚了,咱们一家人回去,吃个团圆饭。”
她这个儿子,她比谁都清楚,是个固执犟种,若是来硬的,他未必会听。
“母亲,当初我想娶她,你不同意,如今她落魄了,疯疯癫癫我也不能不管她……”霍燕堂将赵妍捷拉入怀里,安抚着她。
“孽!子!”霍首辅气不打一处来,“将他给我绑回去!”
霍燕堂见状猛的扯出一把匕首抵着自己的脖子,“你若强行带我回去,我就死给你看!”
霍夫人顿时慌道,“燕儿!你这是要母亲的命吗?你若怜惜这丫头,那我替她挑个好人家,多备些聘礼给她,让她安安生生的过也是好的,你何必要这样伤了我与你父亲的心!”
赵妍捷盯着霍燕堂手中的匕首,猛的夺了下来,也不顾她自个手上沾带的血,对着霍首辅刺去,“坏人,都去死!”
霍首辅一个踉跄,霍夫人堪堪挡了这一下,好在衣裳穿的多,只划破了布,霍燕堂心惊肉跳的将她拽走,“父亲、母亲,儿子不孝!当时儿子没能娶她,如今她变成这个样子,儿子断不会再放开她,还请父亲母亲成全。”当初他觉得,侯府能保赵妍捷一世平安,他又何必去追求太多,可如今赵妍捷出了事,疯疯癫癫的,他反倒放不开了!
霍夫人气得不轻,“燕儿!你当真要为了这个女人……”
霍首辅冷冷的凝着他,“你若执意要与这个女人在一起,我就当没你这个孩子!”
“父亲!”霍燕堂看了眼身旁被按住,还不断挣扎的赵妍捷,心里如同刀绞。
霍夫人见状忙上前拉他,“燕儿!你是母亲的命啊,如今你祖母的身子也不行了,你难道要为了一个外人,将这些都弃之不顾吗?你祖母就是在病塌上,也在念着你,你听话,随母亲回去,这位姑娘,母亲定替你打理妥当。”
霍燕堂悲痛的松开她的手,“母亲!我怎能弃她不顾!你们回去吧,往后,只当是没生养过我这个孽子,左右我也是个纨绔,不像大哥那般才情了得,能承继父亲的衣钵,我这样的人,就算是回了霍家,也是给霍家丢脸。”
霍首辅见他这样不成气,一甩衣袖子,转身走了。
霍夫人含着泪,不舍的瞧着这个最疼爱的儿子,“燕儿!”
“母亲多保重。”霍燕堂忽的跪下,朝霍夫人磕了个响头。
霍夫人拍着他的肩膀,哽咽着道:“你离了霍家,你又能做些什么?好孩子,你听母亲一劝,这勇安侯府谋逆啊,这样的女人,你若是娶回了家,整个霍家都要遭殃,你不替旁人想,你也不替你父亲,替你哥哥想想吗?”
“父亲方才说了,与我断绝关系,权当没生养过我。我必不会连累霍家,母亲回吧。”霍燕堂站起身,拿了斗篷给霍夫人系上,转身拽着疯疯癫癫的赵妍捷进了屋。
霍夫人深吸了口气,朝身旁的小厮叮嘱道:“主君说的不过是一时之气,此事暂且不要传回府里,你们几个在这儿盯着,他的那些月钱,都停了。我去趟钱庄。”
霍家留了几个人在院里,听着那里屋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声音,也不由觉得头皮发麻。
这样的女人,莫说是霍家不让娶,就是平世百姓屋里的,也不会娶!
眼见着那赵妍捷一日一日的消耗下去,霍燕堂心下着急,他只得又去请白华英,白华英似是早料到他会来一般,他去时备了好茶等着。
霍燕堂脸色有些难看,坐在她跟前,总觉得心里愧疚,“她这些日子梦魇的厉害,又胡言乱语,先前也请过几个大夫,都没法子,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白华英抿了口茶,凝着他,“你真当我这样大度?有人要杀我我还要救她?”
“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我都给你。”霍燕堂焦急的望着她,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来品茶,整个人一颗心都揪着。
白华英垂眸,凝着杯中荡开的涟漪,叹了叹气,“她是抱了同归于尽的决心来找我,她自己体内的毒素我虽替她清了些,但到底是耽搁了,那毒入肺腑与大脑,她只怕是……时日无多了。”原本她想让赵妍捷体体面面的走,可偏偏霍燕堂横插了一杆子,让她醒来疯疯癫癫不成体统,时也,命也。
霍燕堂愣在原地,“怎么可能?她这几日是疯癫了些,可也有些时辰里是清醒的……”
白华英见他执迷不悟,不由将一封信递给他,“她清醒的时候,可有成算的很,你以为你院里的那些丫鬟是市面上买的不成?那是我与凤姜安排的人。”
霍燕堂将手中的信打开,没料到,这里头竟然是事关霍家犯事的罪证,虽不大,可若是闹起来,也够霍家倒霉的了。
“这不可能!”他将信纸捏作一团,目光沉冷。
“她不达目地誓不摆休的精神我倒是很欣赏,你若不信,大可再放些东西去书房,你瞧她有几分疯颠,几分清醒。”白华英抿了口茶,她因着前几天受了伤,如今的气色一直不怎么好,人总是没什么精神。
璟王端了盏汤药给她,扫了眼霍燕堂,语重心长,“重情义是好事,但最起码对方也要与你一样重视。就好比本王与南豫郡主。”互相信任,互相珍爱,才是难得!如今的赵妍捷已经回不了头了,她将来也做不成一个好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