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锦兰讪笑了笑,捧着个玉如意在手里把玩,“他不愿意就算了,我也没什么可强求的,上京的好男儿多得是,我只是觉得,如他这样子两袖清风正值的人不多了,他就像我哥一样,大抵是没这个缘份,不属于我的,我就不要了。”
白华英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柔声道:“这回春闱也有不少才子科考,到时候秋闱了殿试之后,咱们再挑个要好的来。我的妹妹,就应当衬世间最好的男子。”
“那是自然。”封锦兰扬了扬脸,笑意不知有几分是真的。
封母半梦半醒的,忽的抬手在空中抓了几下,“明儿……我的明儿呢?落水了,落水了呀,快来人救她,快,快救她……。”
白华英一把握住她的手,“母亲,我在,我没落水,好好的在这儿呢。”
封母这才睁了眼,慌张的望向白华英,将她紧紧的揽进怀里,“不嫁了,咱们不嫁了,明儿,你就一辈子呆在母亲身边,咱们谁也不嫁了。”
白华英方才还在想,究竟是为什么,会变得如此慌张,现下看来是有结果了,原来是因为她与璟王的婚期在即,春闱之后也没多久了,婚事都已经陆陆续续的筹办起来了,封母怕她再受伤害,所以格外的恐惧。
她将封母抱在怀里,安抚道:“母亲,你看我,我如今再不是当初那个人了,我也不会再重走当初的路,无论事迹如何,我都会好好的活下去,璟王……是个值得托付的,我愿意信一次,但不代表我就全信了,在我的心里,总是给自己留了两分余地的。”
封母长长的叹了声气,“是啊,我的明儿是最聪慧的。”
“母亲,你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将来……你还要抱孙子呢。”白华英抬手替她将凌乱的发理了理,她的脸上全是汗,连发丝都汗透了,府里的丫鬟端了水过来给她洗漱了一番,人才清爽了不少。
“到底是母亲年纪大了,你与城哥儿,还有兰儿,都还算不得有了着落,我这心里实在着急。城哥儿是最大的,与他一般年纪的孩子都在府里满地跑了,更有大些的,都已经启蒙念书了,偏偏他是半点也不着急,你也帮着物色物色,这上京还有没有好女子。若是没有,咱们回豫州老家,挑一个也好。”封母看着几个孩子都没成家,心都要操碎了。
封锦兰见状笑道:“母亲,你给哥哥找了,你也得给我找找呀,我还没成亲呢,我也想成亲。”
“事有先来后到,先前你不着急,如今你急也急不来。”封母知道她那点小心事,她在那兴平街那么一闹,上京的人谁不知道她的心思的!
这男未婚女未嫁的,本也没什么,可私下里一打听才知道,这白敬辰一直在找个姑娘,既然有心心念念的人了,她也无意将闺女送过去再坏了别人的情分不是。
“我再不急,再不急我就要出嫁做姑子去了,哼,你不愿意,我自个儿那个春闱的考场里头挑一个去,挑中了我就将人绑回来。”封锦兰是个真性情的,霸气起来跟土匪似的。
“你这孩子,若是有相中的,也要看看人家的品行。”封母提起这些,心里高兴不少。
“外头的天气好,咱们出去转转吧,总在屋里头闷着,我都要发了霉了。”封锦兰挽着她的手,拿了个厚实些的褙子给她穿上。
封母一边拉着一个,出了屋子,外头光影斑驳,墙面上还折着树影,风一起,摇曳不止,到了正午,封温城就回来了,他几乎是赶回来的,瞧着那一幕,心里忽的想起许多年前,大家还在豫州的时候,两个妹妹年纪还小,他下堂回来,最小的那个总缠着他要他带好吃的回来。
正午用过饭,白华英望向神色疲惫的封温城欲言又止,好半响挑了个他去书房的空隙跟了上去,端了盏茶递给他,“最近朝中的事不忙吗?”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她是女子的?”封温城提起的笔没动,墨渍滴在纸上,晕染开大大的一片,他顺手将纸团成团,扔进了纸娄子里。
“你都知道了……。”白华英来到窗边,抬手推开了窗,屋子里墨渍与书籍的沉闷气被风吹散了。、
“嗯,她如今回了贺家,与那贺家的表妹择日成亲。”他的心里五味陈陈,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那人待他的关心他是知道的,可如今走到了这一步,她已经回不了头了。
“哥哥要去抢婚吗?”白华英凝着窗外探进来的一枝桃花,顺手折了下来,插进了他书桌边的花瓶里。、
“这是她选择的路,我又能做些什么?如今只盼着她能诸事顺遂罢了。”封温城凝着那支折进来的桃花,有花堪折直须折,可他何曾有过折花的机会。
“母亲近来一直在操心你的婚事,琅琊王氏有个嫡女,品性样貌都不错,先前我在朝堂上也见过一回,母亲似是很中意她。”白华英也知道世事不可逆转,只能换个话题。
“我心里若是装着旁人,对未来的妻子并不公平,明儿,我不甘心,我实在不甘心。”他眼眶通红,头一次在白华英的跟前显露了一分脆弱。
“我这儿有可以假死的药,她吃下去以后,会假死七日,埋了之后,咱们再将人救回来。”白华英拿了瓶药搁在他的案几上,“哥哥,你若是愿意博一回,那我也能豁出去。”
“她是个有大才之人,不该困在后宅方寸之地,这药你收回去。”封温城深知读书人的不易,那日寒来暑往里多少个日夜的煎熬才换来的?他怎么忍心将她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打着自私的旗号让她轻易放弃?更何况,她亦不会放弃。
“哥……”白华英一时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一时有些颓败,哪怕事到如今,她依旧对许多的事情无能为力!
“没事,是我今日多话了,待我整理好心续,自会向母亲商议婚事。”他搁了笔,拿了几份折子过来。
“贺卿云是个不错的,只是可惜没有缘份,你若是当真在意,非她不可……”白华英犹豫着开口,字字斟酌,生怕伤害到他。
“我不能置封家不管不顾,她亦不能,明儿,我不是十来岁的孩子了,如今有了权衡的能力就不会再去轻易冒险将她置于险地,这世间人本就千千万万,哪里有什么非谁不可一说。”他嘴上这么说着,眼里却淌着无尽的愁色,连身上了那红色的官服都染上了轻愁。
“真的……没有什么非谁不可一说吗?”她怔了怔,心里有些乱。
“只要她过得平安,将来长命百岁,我心里便知足了,将来娶了贤妻,我亦会善待她,敬她重她。”封温城垂眸,拔弄着手里的折子,折子拿倒了他也没注意。
“听说春闱之后就要办喜事,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吧。”白华英拿了墨条磨墨。、
“好。”封温城喉头动了动,心里说不出来的酸涩。
如今贺家喜得走失了的幼子,贺指挥使别提多高兴了,说贺家那是双喜临门,在朝中宴请诸友,连着太子都亲自赐了婚,赐了礼,他极大的鼓励春闱后各家都办办喜事,将这上京的哀气都冲散。
上京近来办喜事的东西是供不应求,好些地方都要靠抢,市场状况好得很,也引来了许多外乡的人来上京,再加上要考春闱,上京一时人满为患,热闹又喜庆!
先帝三月的孝期过得很快,晃眼已经去了一大半了,白华英低头思量着,砚台里的墨变得浓稠,她又滴了几滴水进去,继续研磨。
两个人在寂静的书房里呆了好一会儿,封温城写了几封折子后收了笔,“璟王如今在朝中大权在握,你若是要与他成婚,往后的路只怕是难行得很。”皇家里哪有不猜忌的,只是时候未到罢了,再加上太子与先帝一样,也是重于猜忌的人!
“我知道。可他的志向也不在朝堂。”白华英想起当初在璟王府的时候,温良书说过的那些话。
打了天下,功高震主,不打天下,百姓生灵涂炭,取舍之间,总是两难。
“世人都知道他志不在此,但你也要多加小心。母亲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你若是得了闲,就常回来,你的那间屋子,她一直都留着,有时候夜里还会一个人去坐会儿。”封温城想起这些事,总觉得心酸。
“这儿离伯爵府不远,我往后定时常过来,对了,如今边境的情况怎么样了?我听说来了不少刺客与探子。”郑家哥哥还在边境,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到时候真打起来,要么摄政王去,要么太子御驾亲征,但无论哪一条路,太子都不一定放心。
“边境很乱,最近试探性的小摩擦不断,倒还算不得严重,但近来上京来了不少敌国的人,虽说是做生意,但不得不防,你回去的时候,也多加小心,身边多指派些人跟着。”封温城提起这个就有些愁,朝中能用的人不多,春闱之后还有秋闱,秋闱之后才是殿试,如今又是用人急的时候。
“嗯,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晚些回来用膳,母亲要是问起,你就说我去给她买东西去了。”白华英想起那天夜里的那个风筝!心里总是不安,她须得去亲眼看看,心里才能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