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华英其实也很想回到南豫去,那里还有她的好姊妹,如今也不知怎么样了,总比这水深火热的上京要令人自在些,“父亲放心,等局势稳定下来了,父亲若是想回去,回去也好,或许在那儿,对母亲的养病也是有好处的。”
“你母亲如今这个病,纵是瞧了,也无甚大用,她那是心病。纵有再多的药,也医不得。”封父叹了叹气。
外头的小厮敲了敲门,在外头小声道:“主君,大公子吃了些酒,现下有些醉了,小的们劝也劝不住。”
封父有些难为情的叹了叹气,“这孩子,也不知怎的了,这几日心里也总不痛快,平日里倒也还好,一入了夜了,那酒便没离过身。也该给他寻个新妇回来,好生的管一管他了。”
“我去吧,父亲早些去歇息,你放心,大哥哥与我历来是无话不谈的,我去了要管用些。”白华英朝那封父福了福身,转身出了门,外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润泽了万物,也添带了一丝凉意,将闷热感压了下去。
封父凝着她远去的背影,叹了叹气,朝一旁的护卫叮嘱道:“差人盯着些,别出了什么乱子。”
“主君放心,小的们在伯爵府里也添了些护卫。”府里的护卫都觉得有些奇怪,一个义女,可是这一家人却将她当嫡亲的一样,比嫡亲的还要亲上几分,要说是义女一视同仁,可是照着比,那个明姑娘可就差得远了,分明那张脸还与当初的小姐一横一样!
上头的心思,他们这些底下的人是真的猜不透!
封父凝着眼前的沙盘,抬手在沙盘上,将那敌方的几十万大军又拔下来了一半,目光复杂。
那头白华英已经去了封温城的书房,书房里头,明姑娘正在给他劝酒,“温城哥哥,别喝了,这酒喝多了伤身,明儿还得早起呢,还是早些歇着吧。”
封温城抹了一把脸,他是喝得有些钦,可他的意识还是在的,“去歇着吧,不必理会我。”
“那怎么成,我熬了些醒酒的汤,你还是别再喝了,喝些醒酒汤,你也能好受一些。”她盈盈上前,端了手里的汤递了过去,故作不当心的将那汤洒到了封温城的衣袍上。
那明姑娘娇唤了一声,“对不起对不起,温城哥哥,我不是故意的,这衣裳……不如我替你换了吧。”
她抬手就要去解封温城的衣裳,白华英斜靠在门口,凝着里那一幕,冷笑道:“明姑娘可真是贤良,私帮外男更衣,不辱了自己的名节?”
明姑娘怔了怔,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我是真心拿温城哥哥当亲人的,也就没有这么多的忌讳,方才一时着急了,险些失了礼,郡主这么晚了,过来可是有事儿?”
呦,这货倒是将自个儿当成这府里的主人了,姿态也与先前大不相同了,白华英也没进去,只是站在里头,轻敲了敲门,“大哥哥,还不醒?”
封温城柔着眉,只觉得浑身难受,他拿了酒壶子,又喝了两口,“明姑娘回去歇着吧,明儿个郡主就要出嫁了,我正好还有份礼要送。”
这明姑娘咬了咬唇,朝封温城福了福身,转身便退了下去,临走时,还不忘了回头看白华英一眼,“要说,郡主也是外人,夜半三更的,在一个醉了酒的男人房里,只怕不妥当,这事儿若是王爷知道了,只怕到时候王爷也要多想了,我也是一时思虑得多了些,郡主勿怪。”
白华英忽的欺近她身旁,细闻了闻,目光微沉,“你做什么,与我都不相干,可你若敢将主意打到我大哥哥身上,我定让你走不出这上京,女子浅香最相宜,你今日涂的这浓香,想熏死我大哥哥不成!”
明姑娘往身上闻了闻,目光有些复杂,“你懂什么!这可是……。”
“这可是能迷惑人心的香,尤其是男人,闻得多了,还能任你摆布,明姑娘,王爷当初救了你,将你又送回了封家,可你空有一张相似的脸,是没有用的,你终究不是她,也别妄想用这么张脸,爬上我大哥哥的床。如此乱轮悖逆之事,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白华英说着猛的将她身上的那个香囊扯了下来,顺手收了起来。
明姑娘脸色发白,“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只是瞧着这香闻着舒服罢了。”
“你原本的容貌就很不错,不必在这儿扮作封锦明。”白华英拍了拍下她的肩膀,一丝粉沫也随即沾带到了她的身上,白华英转身去了那亭子里。
明姑娘侧过头,瞧着封温城洗了把脸,提着酒壶子去了亭子,那亭子十分开阔,外头下着雨,雨打在亭边的池子里,泛开一圈圈的涟漪,那亭中的帘子还在随着风摇曳着,亭子里头置了个小炉子,炉子上头煮了酒,酒香正随风飘散,另置一些点心与小食,还有几样下酒的,很是不错。
封温城来到亭子里,坐在那个软塌上,身形散漫,可那通身的气质,却是半分不落,这会子,又添了几分纨绔子弟的模样来,混着那张玉一般的脸,灯下观美男,越观越有,味道啊。明姑娘在不远处瞧了许久,冷风一吹,她打了个哆嗦,扫了眼藏在衣袖子里的东西,转身悄悄的离开了,她一走,暗处马上就有人跟了过去。
这亭子里的白华英盛了盏酒递给他,“母亲近来,身体是愈发的差了,她方才还在同我讲,让我问一问你的意思,你可有心仪的姑娘……,哥,贺家的那位,她是个有抱负的,心际也早已经表明了,你也该放下了。”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纵然方向不同了,可终究日子还是要往前过的。
封温城叹了叹气,“我知道,今日天一亮,她就该成亲了,你与母亲说一声,三日后,就开始替我物色吧。”
白华英有些诧异,“你这是想通了?”
“想不通又能如何?她有她的日子,有她的前程,我敬她,重她,她也能懂我,我便知足了,母亲如今身子弱,只怕是……,若是能早些成了亲,冲冲喜,或许母亲的病还能再好些。”封温城闷了口酒,心里格外的难受,他喜欢的人,如今穿早婚袍,要迎娶别人了,还是个大着肚子的女人,这都叫什么事儿!
白华英一时也不好劝什么,“你能自己想得明白,就是最好的了,大婚,你去不去?”
“去,咱们一道去,你放心,我断不会在她大喜的日子上将人抢走。”他已经认命了,他念的那些书,懂得的那些大道理,没有一个能将他拉出来,能将她拉出来的,始终只有他自已。
“好,既然晚些时候还要吃酒,这会子的酒就别喝了,吃些点心,喝点清粥去歇一会儿,到时候去了,也多少要精神一些才好。”白华英盛了碗粥给他。
封温城的胃一直不大舒适,如今吃了些粥了,整个人才缓过来些,人其实身上舒坦了,心里总归也是要舒坦一些的,白华英给他夹了几样小菜,朝他笑道:“哥哥不必担心,到时候父亲与母亲定给你挑个顶好的姑娘,只是成了亲了,你可就不能再惦记着先前的旧人了。”
封温城怔了怔,自嘲的笑了,“你放心,我若是娶了妻回来,定当好生待她。不会让她受了委屈去。”
“哥哥能想明白,那就再好不过了。我记得,南豫老家有位姊妹,名唤金楠儿的,也不知道她成亲了没有。”那是她当初在南豫的时候玩的最要好的一个姊妹了。
“金楠儿?嫁了,不过,听说日子并不是很好。”封温城细想了想,“你当初殁了的时候,她到封家来了两趟,都是问上几句,又急匆匆的走了。”
白华英一颗心登时揪了起来,“日子怎么会过得不好?我记得她家中也算是有些实力,不差的。”
“后来她那大哥好赌,银钱都赔进去了,金家实在没法子,将她嫁给了那放赌之人的儿子,那人性子残划暴,时常听人说她在家中挨打,先前有一子在腹中,也因挨了打,孩子也没留住,再往后,封家迁来了上京,就不得而知了,你若要问细的,不如去问一问兰儿,她原先与金楠儿颇有来往。”
封温城提起这些事儿,心里也不免叹息,那也是个实打实的可怜人啊。
“家暴!她大着肚子!那起子混帐,是怎么敢!”看来她抽空要去一趟南豫了,正好也去瞧瞧她在南豫的郡主府,再瞧瞧那些个护卫堪不堪大用!
“那人本就是个无赖,日子自然也就难过,封家当时,出了这样的事儿,也无心顾及那些,唉。”封温城止不住的叹了叹气,他前些年,一门心思都在书上,若是能早些娶了妻,或许也不会有贺卿云这样的事出来,或许他对贺卿云也就不会有不该有的念想了。
“人各有命,这是真的。”白华英叹了叹气,端起粥碗喝了几口,心里盘算着回南豫的时辰。
封温城吃了一碗粥,又添了些小菜,用过粥后,就没什么胃口了,白华英吃完了粥,朝封温城道:“娶妻也急不得,还是要娶个品行端正的来才好,你也仔细的都瞧一瞧,等一等,总能有一个好的。”
“我担心母亲的身子,若是能冲一冲喜,想必就会好得多。”封温城本不信那些鬼神之说,可如今他多少有些信了,他希望能有神佛出来,救一救他母亲,保他母亲,长命百岁。
“母亲的身子,还有我与师父照看着,不妨事,你放宽些心才好。”白华英拿了个小瓶子递给他,“这是醒酒的,你吃了以后,身上的醉意会少些,人也舒坦些。”
封温城接过那药,喝了个干净,起身抹了一把脸,“天亮还有两个时辰,你也去略睡一睡。”
“好。”白华英起身准备回封母那儿,封温城站在门口,忽的回头凝着她,“你当真,想嫁给璟王?你若是不愿意嫁,也不必强求,我与父亲自会替你想法子。”封温城还是觉得,嫁武将太危险,尤其是璟王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