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的夏季很是炎热,到了后半夜时,下起了雨,雨声淅淅沥沥的,将热意消退了不少,白华英半梦半醒的瞧着帐顶,意识有些模糊,几道惊雷下来,白华英猛的就回神了,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璟王死在了边境,他后来躺在九龙棺里,被人抬了回来,白华英梦见自己哭出血泪,那揪心的痛如同那惊雷一样,险些将她震碎了。
翠青见她坐了起来,将屋子里的烛火点上了,“王妃,你这是做恶梦了?”
门外的吴柔也进来了,指了指自个儿的大砍刀,示意白华英放宽心,白华英狐疑的瞧着她,“怎么今日不作声了?哪里不舒服?过来我瞧瞧。”
吴柔委屈的凑了过来,指了指她的脖子,翠青哭笑不得,“谁让她大清早的在外头狼嚎,扰了小姐清静,小姐给了她一针,她就再没开口说话了。”
白华英这才后知后觉,伸手给她解了针,“什么时辰了。”她看向外头,雨还在下,下得挺大的,外头暗沉沉的,不知今夕何年。
吴柔清了清嗓子,“卯时二刻了,夏日里天亮的早,但是今儿雨下得大,外头隐隐约约的,还没亮呢,要亮也得等雨停了。”
白华英起身,翠青站在一旁给她换衣裳,“今日还要去一趟贺家,该备的东西奴婢都备好了,方才起身还去检查了一遍,贺家那头差人来传话,说是备好了早膳了,请王妃雨停了就过去。”
“她倒是个会做事的。”也不说是请她去瞧病,只说是请她过去用膳的。
“王妃,那……给王爷的信。写好了吗?”白华英猛的想起那个梦,心里一直有些心神不宁的,“写了好了,在案台上,你拿去给暮成就是了。”
翠青给她换好了衣裳,又拿帕子在盆里净了净,这才递给白华英,净过脸,白华英这才觉得自己清醒了不少,临出门的时候,外头的雨渐渐的小了,拔云见日的,豁然开朗。
翠青喜滋滋的,说今儿出门是个好兆头,夸得白华英的心情都大好了些,一路到了贺家,贺家的人已经恭敬的在外头侯着了,见白华英下了马车,贺大娘子上前迎她,“王妃一路辛苦,府里备了些早膳点心,也不知道王妃喜欢些什么,就一律都添了些。”
白华英来到桌前,瞧着那三十三道早点,眉心跳了跳,“眼下边境正起战事,上京城内提倡节俭,这些点心就不必了,留两道清粥小菜就是。”
贺大娘子脸色微赫,“王妃到底识大体,倒是我臣妇疏忽了,都依王妃的,往后府里也一律节俭些。”
白华英这才拂衣坐下,用了一碗清粥并半碟子小菜,收拾妥当了,净了手,跟着贺大娘子去了东院,东院里头,药材一类的东西已经备齐整了,白华英进了屋里以后,只留下了翠青,旁的人一律都打发了出去。
贺大娘子在外头伸长了脖子瞧,急得要命,一旁的柳氏也过来了,她目光微横,“你不好好在你小院里呆着,来这儿干什么!:”
这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先前她是做了些糊涂事儿,但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两人也没什么可说的。
柳氏垂眸,默了片刻不知要怎么开口,一旁的贺青莺见状朗声道:“我小娘是来讲和的,如今我哥哥去了关山城,又托人照看大哥哥,再这么斗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当初大娘子这么对我们,如今我们也这么对过大娘子,这事儿,要不然,就扯平了算了。”
贺大娘子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见她点了点头,也算是有了个台阶下,心里不由松泛了些,“你这小丫头,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是我小娘昨儿夜里一个人嘀咕的,我听见了,贺母亲,咱们一家人,好好的过日子不好吗?你瞧哥哥同大哥哥都和好了。咱们也要和好了。”贺青莺拉着贺大娘子的手,笑得十分可爱。
贺大娘子轻捏了捏她的小脸,“你这孩子,真是讨人喜欢,回头要是出嫁了,母亲可得给你备上厚厚的一份嫁妆。”她的膝下没有女儿,府里的几个庶出的如今都嫁了人了,一个个见了她跟见了鬼似的,压根不像贺青莺这般亲近。
当初贺家家主给贺青莺娶名的时候,也是瞧着这小丫头生下来粉嫩嫩的,才娶了个同她哥哥一样名字里带青字的,如今瞧着,倒真是像了这一家人了。
白华英在里头从早晨忙到了傍晚,屋子里时不时传出贺大公子隐忍痛苦的声音,四个女人在外头急得要命,贺大娘子见柳氏在一旁念着经,心里到底还是存了几分疑虑,但如今实在没心思管。
时间一晃就晃到了后半夜,白华英收拾妥当了,面色疲惫的走了出来,屋子里散发着一股子沉重的血腥味儿,床上的人疼出了满身的汗,这会子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难看。
白华英用最后的力气站直了,“没什么大事了,往后照着我的方子抓药,一口不落的全喝下,等过了这两日,再下地走动,药我也一并都带过来了,今日乏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议。”
“对了,夜里会起高热,都是正常的,替他擦一擦,退了热就好了。”白华英最后叮嘱了几句,与翠青出了府,径直回了王府,连身后哪些人在送说了哪些话,白华英都没力气管了。
她回了府里,泡在浴桶里就睡着了,翠青几人合力将她扶了出来,伺候着歇下了。此时宫里头,夜半三更了,却还有人在置气。
新帝耐着性子,端了汤药坐在床边,哄着那赵妍捷,“好阿妍,快喝药,你如今这伤还没好,难不成小命不要了?乖,喝一口,给你一百两如何?”
赵妍捷扭过头去,“我不喝,你根本就不信我!我说了,我就是想偷偷出宫走走,在这府里,我都快闷死了。我不喝药了,你干脆让我死吧。”
“阿妍!不许说这死不死的话!如今外头的那些老东西,都盯着你,你这时候出去,出事了朕往后可怎么办!你再忍一忍,过几日朕忙完了,再陪你出去。”新帝哄着她,那一口药愣是哄得汤药都快凉了。
白玉如抱着肚子站在殿门口,听着里头的动静,心里格外的难受,那赵妍捷抱着新帝的脖子撒娇,“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你定要带我出去,要不然,我可要生气了。”
“好好好,定带上你。”新帝哭笑不得,一勺一勺的喂她,赵妍捷扫了眼门外头,将药一饮而尽,故意:“我听说,皇后娘娘的嫡母和离出府了,这事儿,还是别告诉皇后娘娘的好,省得她到时候伤心。”
白玉如扶着肚子,眉宇轻拧,新帝接过赵妍捷手里的药碗,温声道:“放心,宫里的人朕都知会过了,你啊,还是顾好你自个儿吧,她有的是人关怀,倒是你如今无依无靠的,你这样待朕一心一意,朕岂能再辜负了你。”他心疼的将人揽进怀里。
赵妍捷嗔道:“嫔妾如今是你的人了,自然处处要向着你,我那个哥哥,我是知道的,不过是个混帐东西,平日里在侯府做世子的时候,就吊儿郎当的,如今做了劳什子摄政王,也玩不出什么花儿来,倒是王爷,身经百战的,官家只管放心,王爷铁定能赢。”
“就你是个小机灵,事事都清楚。好了,药也吃过了,早些歇息。朕还有折子要批。”新帝轻点了点她的鼻尖,眼里尽是宠爱。
“不嘛,我不要你走,我要你在这儿陪着我。”她揪着新帝的衣袖子,新帝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好,依你,都依你好不好?你先躺下,朕就在这儿批折子。”
他吩咐掌印太监将书案搬到了床边,拿了折子瞧了起来,那赵妍捷就枕在他的腿上,两人像极了恩爱至极的新婚夫妻,白玉如抱着肚子,退了两步,转身急匆匆的往回走。
回了宫里,她唤了白芷过去,凝着白芷目光急切,“我母亲,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白芷拧眉,没想到她去了一趟如意殿,就知道了!“娘娘,此事王妃已经去处理过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那是我母亲,你们都这样护着我,我是知道的,可那是我母亲,u003d究竟是为的什么事?为什么会和离?”白玉如紧拉着白芷的手,沉声道:“白芷,你也姓白,为的什么,我都知道!你告诉我实情,你放心,我如今胎像已经稳当了,不碍事了。”孩子入秋的时候就该出生了,也不过就是几个月的功夫了。
“大娘子……中了毒,毒是……是老太太下的,老太太如今身子也不成了,想拖了大娘子下水,王妃去的时候,给了白大人两个选择,要么将老太太依法惩治,要么就写了和离,这事儿,玉松也是在场的,最后是玉松拍的板,他与柳大娘子都离开了白家,准备自立门户了。”白芷咬了咬唇,还是说了实话。
白玉如心揪得紧紧的,“下毒!祖母要毒我母亲!呵,还真是,与当年一模一样,我母亲她现下如何了?”
白芷端了盏安胎药过来,生怕她一个激动把孩子弄没了,“有王妃在,不碍事的,这些日子就在王府里休养,靖安伯爵府的老太太正好也在那儿,还有霍家叶氏也在府里,娘娘不必担心的。那赵妍捷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定是刻意说了些什么,你别放在心上。”
白玉如接过安胎药一口闷了,将碗递还给她,“既然母亲都不在白家了,你也出宫一趟替我办件事儿。”
白芷接过碗,示意她宽心,“娘娘想做什么只管吩咐,纵是奴婢做不到的,王妃也会帮着娘娘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