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妍捷垂眸接过那盏药碗,柔声道:“那些藏兵,原是勇安侯府训出来的,那些将领我多少也听说过,官家若是要取胜,不如派人装降,前去与那几人相谈,到底荣王殿下不是正统,或许可以策反他们呢。”
“此话在理!依你之见,此事派谁去要更稳妥些?”官家握着她的手,细想了想这上京的人,没一个省事儿的,个个心里心眼子多得很。
“那白大人不是璟王妃的父亲吗?如今那位芹小娘也在这儿,敬辰大人也在这儿,左右他是跑不了庙的,不如就让他去。”赵妍捷眸色微缓,又道:“白大人无论如何,也是皇后娘娘的亲生父亲,哪怕前儿个那白玉松与白芷过继去了白家主母的名下,可到底还是那一家人,血缘总归是不会变的。”
几天前,白家主母去了璟王府,是老太太招待的,白玉松想了许久,没想到白家主母提出,请了柳氏一并回白家,奉白家主母为母亲,奉柳氏为娘亲,并皇后娘娘白玉如、以及白芷,三个孩子都过到她的名下,那白家的家主命不久矣,人却是个顶善的,这几日接了白玉松回去,白家族中的大小事,陆续就交给他了。
事情进行的倒也顺利,官家细想了想,白氏一族,与白耀辉到底是不一样的。
“这个法子,倒也可行,吩咐下去,着令让白耀辉出城装降,劝说那几个藏兵将首,只要他们归降,朕可以既往不咎。”他暗自松了口气。
如今城中围困,什么信息都飞不进来,一时城中人犹如困兽,百姓们都吓得闭门不敢出了,白耀辉这斯本来就是想逃出去去找白秋兰的,如今城门关了,没来得及跑,只能又折了回去,刚回去就得了旨意,他捧着那旨意,瞒着芹小娘就过去了。
因着白耀辉做的那些事儿,所以封锦兰等人也没给他什么好眼色,他也不在乎,趁着夜色就扯了根绳子,悄悄的出了城,直奔成外二里地扎营的营地里。
荣王差人请了他进帐中,他勾着身子搓着手,笑盈盈的望向坐在他身旁的白华英,“好闺女,我这不是听说你得了荣王的垂爱,过来投诚来了吗。”
白华英拧眉,“白大人怕是认错了,你那好闺女是白秋兰,本王妃如今早不是白家的人了。”
“你这孩子,先前的话不过是一时之气罢了,你既然与荣王殿下好上了,那也是一桩好事儿不是,为父特意过来给你们助阵的。”白耀辉搓着手,他是个心气高傲的人,可这些日子接二连三的事情,让他心绪起伏不定,连着人也阴阳了起来。
荣王一条腿搭在桌子上,另一只手剥了个果子递给白华英,轻笑道:“姐姐,到底是血脉至亲,怎能如此心狠?不若这样,今日就由岳父大人做个见证,你我这两日准备准备,便将婚事办了,你以为如何?”
白华英扯了扯链子,“我是你皇婶!”
“姐姐,你与王爷纵然成了亲,可到底未圆房便算不得数,更何况,你的名字还没添进皇家玉碟里,那么落在我的名下,还是落在皇叔的名下,又有什么区别?”他笑着将那剥了的桌子搁在白华英跟前的果盘里,那果盘里剥了不少了,可是她一个也没吃。
“这……荣王殿下说的也有道理,那官家不是依旧还称你作郡主吗?依我看,荣王殿下也是不错的。”白耀辉在新帝那儿讨不到好,如今就过来巴结荣王了,其实无所谓,他有三个女儿,三个女儿都算出息!
“一女岂有嫁二夫的道理?”白华英拧眉,有些庆幸早日脱离了白家这个苦海。
“你瞧你这话说的,怎么能算是嫁二夫?你与王爷那算不得什么成亲,也不存在二夫不二夫的事儿,殿下,你看我这偷摸的过来,我这……怎么安置的妥当些?”白耀辉搓着手,身子微勾,一副小人的行径,看得白华英很火大,他这样的人,怎么会生出这么好的孩子来!
“自然,如今白大人是本王的岳父,本王自当厚待,待本王攻城登基,便封你为相如何?”荣王懒洋洋的靠着软椅,手里剥着果子。
“好好好,贤婿真是有心了,为表诚意,我特意还拿了份大礼献给贤婿。”他从怀里摸出一份图纸呈了上去,荣王只扫了一眼,便将图纸扔到了一旁,“本王自幼在宫中长大,上京城的地形,本王再合适不过,不过,此图也堪大用,来人,拿去给几位将军瞧瞧。”
他下属将图拿了退了下去,白耀辉笑着道:“王爷,我自来就觉得,你与小女是般配的,先前惭愧,许多事情,未曾对我这女儿上过心,如今我也想补偿一二,你与小女大婚之事,您看……不如让我来操办。”
“那就有劳岳父了。”荣王将脚收了回去,朝这人抬了抬手,白耀辉欢喜的退了下去,退之前目光复杂的看了眼白华英,朝她挤了个眼色,只是不知白华英能不能意会了。
她垂眸,将果子推到一旁,“呵,他还真是个好父亲!”
“对你也算是上心了,此人瞧在你的面子上,留着也无妨。”荣王端起茶抿了一口,听着外头夜半时分又开始打斗的声音,微皱了皱眉,“速度太慢了些,姐姐,可有法子,助我直接攻入城内?”
白华英挑眉笑道:“有啊,只可惜你不愿意。”那就是投降了。
“姐姐这样懂我,你我真是天生的一对,你放心,如今不过三日罢了,我最少有十日的时间可对耗在这儿,可上京如今武将都调出去了,未必能撑得了三日。”荣王曲腿坐着,懒洋洋的,哪里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白华英起身时,链子又扯到了一起,荣王见状跟了上去,“去哪儿?”
“出去散散步,荣王殿下,一起?”她扯了扯手中的链子,这么多天了,两个吃喝都在一块儿,如今她连沐浴都不曾有,两人隔着厚厚的屏风,白华英只仓促的擦了擦,她很不自在。
“好啊。”荣王抬步就跟着她一并出去了,外头两军夜里正在交战,这是三天来头一回有人出来迎敌,提着长枪上阵的,赫然是那封锦兰,少女墨发高束,一身军装真是英姿飒爽,她长枪一横,霸气得很,“今日就打得你叫姑奶奶!”
她的枪法是这些年自个儿摸索出来的,平日里闲着没事干的时候,总爱去打黑拳,练出来了,面对那颇有经验的人,到底是少年勇猛而欠了些火侯,两人不下上下时,对方凭了经验小胜。
白华英瞧见封锦兰受伤,心都要跳出来了,往前走了几步,“你的人要是伤了他,我定要你偿命。”
荣王微微拧眉,一旁的副将目光复杂的望向荣王,“王爷!这时候正好挫一挫他们的锐气!这封家小姐眼看就要输了,这时候不可收兵!”
封锦兰的肩膀处被敌军挑了一枪,险险的擦着战甲过去,夜色下冒起一瞬的火光,白华英双拳紧握,心都揪了起来,荣王见封锦兰落了下风,眉紧紧拧了拧,半响才抬了抬手,“一介女流上阵,皇兄倒真是个会用人的,让他们辙了吧。”
荣王正欲辙军,只见那崔状元骑着匹马不利索的出了城,封锦兰一见,一枪挑开了这将士,策马往奔去,城门开了一条小缝,两匹马顿时冲回了城内。
副将瞪着荣王,脸色铁青,“王爷!方才大好的时机,完全可以趁乱攻进城内,何故要让这一下。南豫郡主的妹妹是皇后,她怎会帮着王爷!王爷三思啊。”
“行了,本王心里有数,暂且退兵吧,有些事不必再议。”荣王拉着白华英,转身回了营帐里,如今营帐里搭了两张行军床,床中间用屏风隔开来,那链子虚虚的压在屏风底下。
白华英侧躺着,瞧着那毫无睡意的荣王,“若王爷的救援来不了,用不了几天,你就能攻进上京了。”
“你放心,攻入上京以后,我定会给你办一场盛大的大婚,莫说十里红妆了,整个上京城都得铺满红色。”他说得满怀期待,瞧着白华英,目光深深,“姐姐,你愿意不愿意跟我走,我们寻个寂静的所在,就只有你我二人,我们在山上过安静的日子。”
白华英默了片刻,没接话,这是她渴望的日子,可如今换了个人,她却不想那般度日了。
“我说笑的,我生下来就是父皇最宠爱的妃子,我的母后更是当今官家的继后,我这样的身份,怎可能抛开这些世俗,姐姐,那个位置,注定了要是我的!顾璟云在边境,他一时半会的,是赶不回来的。”等他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白华英侧过脸去,有些无奈,“如今官家已然登基,这也是官家的旨意。”
“呵,我父皇纵然宠着我,可是他的大业,凭什么给他!他连母后都没有的人,却偏偏要给他!姐姐,你不知道吧,在宫里的时候,父皇看似宠着我,可是却时时替皇兄谋划,我算什么,不过是他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罢了,很快,本王就会领兵踏入皇宫!”
荣王说起那些事迹,心里满满的恨,离开上京的苦难就像营养一般,将他身上的恨意灌溉!
白华英拧眉凝着他,“够了!官家早些先是为太子谋过,可也替你谋划过的……。”
“行了,我不想听,早些歇着吧。”他翻过身去,那链子发出细微的声响,白华英见状只得收了手,一只小脑袋从营帐外头冒了出来,迈着小短腿来到白华英的床边。
白华英伸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合着这狼崽子方才趁着开城门的功夫,逃出来了?倒是个鼻子灵的,可惜灵得晚了些,若在山谷的时候就找着她,那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