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云轩阁。
这座银白色的城市仿佛一座矗立在云巅的幻影,四处飘散着淡淡的银色雾气。那个名叫云轩阁的皇家城堡,便是那个幻影中最闪亮的星星。映着月光的圆柱形高塔,反射着琉璃般的光辉,在银白的雾气中隐隐透着皇族的霸气。
驭龙者淳于宏的妻子尹若,在这里已经待了十八个春秋。现在,淳于宏已经将驭龙者圣器天梦笛传给了女儿淳于魅,在世人都淡忘了尹若的时候,是该放她回去了。
哪怕自己是有多么地爱她。
轩辕棂举过手中的那枚白色棋子,缓缓地移向棋盘的某一个位置。可是,这子若置于此处,便是一步脱骨,虽是让自己的棋子有机会反杀对方,却也损失了数子。
此时,一阵白雾闪过,身披半身银白盔甲的男人在他耳边一阵低语,旋即便消失了踪影。
轩辕棂皱了皱眉,还是将白子摆在了那里。随着一片白子的消失,黑子反倒显得有些无力了。他沉思着,低声默道:“你还是走了这一步。”
“轩辕棂!”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随后便是急急的脚步声。侍女替轩辕棂换上热茶,又在一旁的空位上摆了一套茶具。
“牧景去当安尔王国的镇西大将军了?”来人似乎完全没有尊敬的意思。
“坐。”轩辕棂的眼睛并没有离开棋盘,相反,他紧紧地那些棋子,“尹若,你来看看这黑子会走哪里。”
尹若瞄了一眼桌上的棋盘,冷笑道:“我不会下棋。说吧,你到底还想怎样。十八年前你把我从淳于宏身边弄走,不就是为了……”
“尹若,我可以向你保证,他就是蓝景迟。”轩辕棂转头看向尹若,依旧是没有表情的冰冷面容,“我把你留下是逼不得已,当初你只要嫁给我,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么!”
“逼不得已?逼不得已就要用这种让我女儿认为我不守妇道的方法么?!”
“女儿?你竟然还记得为那个淳于家生的野种。”十八年过去了,轩辕棂早已没有了往年易怒的性格。这样一句看似要摔杯子的话,他竟然淡然地说了出来。缓缓站起身,他放下棋子,走过去抱紧尹若:“若……难道你就这么恨我吗?身为天都的王,这十八年里我什么都没对你做,什么都包容你,你都没有感觉到吗?你若是听了你父亲尹丞相的话,现在你便是我的王后了……”
尹若推开轩辕棂,转身离开了花园。在轩辕棂的耳中,只有一句话,一句他听了十八年的话:“我的丈夫,永远只有淳于宏一个。”
轩辕棂一下子握紧了拳,下一刻又慢慢松开,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终究还是只能禁锢住她的人,却永远也得不到她的心。
十八年了,从她知道轩辕棂想要的是什么之后,已经在这个皇宫里住了十八年。他从没有禁止她离开都城,可自尹若的父亲尹丞相去世之后,她就一直把自己关在丞相府里,不见任何人。
轩辕棂知道,他大张旗鼓地把尹若娶回来的时候,淳于宏也在天都,说不定也看到了婚礼。他爱着尹若,也想放她回去,可身为天都帝王,他没有办法按自己的想法去做。
天都与安尔征战多年,尹若带回去的消息,必将引起两国又一次水火不容的交战。刚刚经历了尤蓝人入侵的亚夏百姓,再也经受不起如此程度的战争了。
“瑞法默,森林行者。”轩辕棂把手背在身后,风吹过他领口的绒毛,轻扬飞舞。
“王,”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男人从屏风后转出来,“有何吩咐?”
“幽影一职的族人,都很长寿吗?”
“是的,先祖侍奉的森林自然之神都拥有着长久的生命力,他们自然会回馈我们。”
轩辕棂握着手中的白色棋子,自嘲地笑了起来:“想不到,你们还会帮我。”
“不是我们,是我。”瑞法默纠正道,“其他的尤蓝人,他们依然想夺取亚夏的土地,而我……我只是奉命办事而已。”
“蓝家后人已经出现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从十八年前的浩劫当中活下来的,不过这一定会对我们的计划造成阻碍。”
“说实话,我不想杀人。”瑞法默叹道,“我们的族人一直都很热爱和平,若不是迫不得已……”
“你……曾经遇到过你所爱的人吗?”轩辕棂在说话的时候,有那么一个瞬间,尖锐冷漠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
瑞法默轻笑起来。他拉下长袍的兜帽,露出尖尖的耳朵与柔软的白色长发。他脸上的皱纹布满了紫色皮肤,幽蓝的眼睛已经没有了年轻时候的神采。
“王,我已经在这世界上活了近八十年,可我爱的始终只有妻子一人。”
轩辕棂看着瑞法默,也笑了出来——瑞法默在亚夏的时候从不摘下兜帽,只有与亲友相会的时候才会换上便服。在轩辕棂面前的此举,想必已经舍弃了君臣之礼,把轩辕棂当做自己的朋友了吧。
“谢谢。”
瑞法默重新戴上兜帽的时候,轩辕棂已经恢复了那种冷漠。他看着瑞法默两只幽蓝的眼睛在漆黑兜帽里透出来的光,沉声道:“是时候了,去吧。”
是夜,云轩阁高耸入云的白塔上,有人看见,一只巨大的雄鹰在月沐下腾空而起,向北疾驰而去。
轩辕棂在这晚来到了尹若的寝宫。他看着她熟睡的脸,心疼而又怜惜。真希望梦永远不要醒来,永远能够这样看着她,只是看着就好。
许久。
轩辕棂将一封信放在尹若床边,起身离开,步伐坚定而决绝。
“若,这次我放你自由。回到安尔去吧,尹相早已去世,就当尹家从未在我天都出现一样。从此,你我再无瓜葛。”
踏出寝宫的时候,轩辕棂的脸上泛过一阵诡秘的微笑,与微微湿润的眼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天都已经准备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