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三章 攻山 一

一股山贼劫匪,却壮大了这支队伍,本来只有五百号人,现在凭空增加了三百多。一行人浩浩荡荡,向九华山派而去,威势更盛。他们从红日高悬直行到月华初上,才遥遥看见九华山山门。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走了这一整天,一众人等都水米未进,男人都还可以忍受,倒苦了几个娇柔女子,幸好轿中备有少量果品点心,几人也就将就凑合了。

看到若男和金风玉露可怜兮兮的分食少得可怜的果点,少昊笑道:“一会到了九华山,少不得让他们弄些山珍野味,你们到时尽管放开了吃。眼下就忍耐些吧!”

常言道:望见山,跑死马。虽然山门遥遥在望,他们却又走了个把时辰,终于,在月上中天之时,众人抵达了九华山派山门脚下。

两名十一二岁的道童在山下值夜,他们煞有介事的站在那里,也算是忠于职守,没有偷懒。本来这样的明月良夜,蟾光灿灿,飞彩凝辉,再听得几声蛙鸣,更显夏夜清幽,人的心情也宁静平和了不少。

两人正自陶醉,却听到隆隆的脚步声远远传来,一看前方,黑压压一片,怕有近千人,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震得地动山摇。若不是明月高悬亮如灯盏,看得较为真切,还真以为是一群野鬼幽魂呢!

虽说九华山没落已久,但只是在修真界里,在这一带还是颇有威望的,等闲也不会有人上门寻衅滋事,这两个小童站了几年的岗还是头一遭遇到这样的事,他们是骄横惯了,根本不将一些江湖门派和山下村民放在眼中。于是其中一个童声稚气眼睛朝天的说道:“来者何人,竟敢夜闯山门,难道活的不耐烦了!”

阴奎有些发笑,这些名门正派都是夜郎自大,连个小小的山门值守都如此骄纵,不过,正所谓先礼后兵,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上乘,他强忍着笑意道:“敢请这位小哥通传一声,就说百洞教教主少昊前来拜山。”

小道童摇头晃脑慢悠悠说道:“百洞教,少昊,嗯!没听说过。再说哪有深更半夜来拜山的,你们先回吧,明个再来。”

另一边的小道童似乎知道些掌故,他怯生生的问道:“百洞教,可…可是当年的百洞魔窟!”

“嘿嘿,正是,小哥所言不差。”阴奎邪邪一笑道。

“啊!”这个小童一声大叫,一路跑跳着爬上山去,头也不回一下。先前问话的道童还不知所以,嘴里哼了一声:“真没见过世面。”可是他还没说完,就眼睁睁看着一队人已越过他拾阶而上,他想拦又哪里拦得住。

小童正不知如何处置,半夜硬闯山门,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这样就放人上去,他自然也难逃责罚。忽然,他想起旁边吊着的一口大钟,正是危急时刻用作示警的,他立刻抱起钟槌,“嗡嗡嗡…”古钟发出清越浑厚的清音,萦回在九华山派上空,久久不散。

九华山掌门卧房,一尊青铜质地,仙鹤形状的灯柱,鹤背上燃着三枝儿臂粗的红烛,将偌大房间照得透亮。

卧房之中,一应铺陈华丽已极,所用器具都是青铜质地,床铺桌椅皆为紫檀材质,看来几百年的积淀也非一朝一夕能够败尽的。

此刻,那张宽大床上,横陈一条玲珑玉体,罗帐轻垂,朦朦胧胧,满屋春色,令人心荡神驰。

南天穿着贴身衣裤,服下几个丹丸,饮了一杯清茶化了药力,慢慢踱至床前,眼睛勾勾的看着那个裸裎的小婢,一掀罗帐,正欲行那采补大法。

原来当年一战,南天受了极重内伤,虽然苟延残喘,功力却只有当日的两成,灵丹妙药成斗服下,内伤算是好的七七八八,但功力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回复。一年之前,他在藏经阁中翻出一部道典,竟详细讲述了阴阳采补大法的妙用,这让他又看到了一丝希望。

于是他花重金从山下买回一个芳邻二八、娉娉袅袅的婢女,伺候他的起居,并供其采补。奈何他年老力衰,又是旧伤未复,常常要靠丹药之力才能坚持片刻。而且近来他渐渐发现对弹丸的依赖越来越重,每次行事之前,必要服上几粒,所以便有了之前的服丸饮茶一幕。

却说南天正欲行那采阴补阳大法,忽然听到一连串的示警钟声,这钟声已多年未曾响过,他又刚服了药,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或者有些耳鸣,心想:看来近日采补过频,该当节制一二。

小婢却在那搔首弄姿,尽展姣好身姿,私处也暴露无疑,惹得南天艰难吞了一口唾液。小婢已急不可耐,一边嗲声嗲气催促道:“掌门,还不快来呀!咦,半夜三更,谁撞钟呢?”

“什么,确实是那示警钟声,你没有听错。”南天大惊失色,***此处省略***他披起外衣,拿过长剑,夺门而出。

只听小婢的嗔怒:“每次都将人家弄得不上不下的,真是没趣。”

南天刚迈出房门,南风已侯在门外,他倒不慌不忙,自是应了那句“艺高人胆大”。如今,他的斗转御星术已臻化境,又在这月明星稀之夜,更便于借得诸天星力,他的战力正可提到极致,他还真有些期待,想小试一把牛刀。

“风儿,什么事?”南天问道。

南风双手交叉搭在小臂上,摇了摇头。

这时那个道童一路跌跌撞撞上得山来,见了南天,立刻跪倒,上气不接下气道:“掌…掌门,不好了,百…”

“住口,何事如此慌张,你歇口气,好好说清楚,这样失失慌慌,成何体统。”南天呵斥道。

“是,百洞…百洞魔窟的人又来了。”

“什么!”南天目眦欲裂,也有些心有余悸,不过更多的却是深恶痛绝,当日的惨烈决战再次浮现眼前,仇恨的火焰也燃了起来,心道:不曾想自己没去报仇雪耻,他们却自己送上门来。

“师父!师父!”南风见南天陷入沉思,便叫了两声,说道:“来得正好,今晚便看徒儿如何为九华山一雪前耻。”

“好,好徒儿,师父和九华山可都要依仗你了。”南天听了南风的话心下稍定,然后又问那小童道:“青松,他们都有多少人,又是何人为首?”

那叫青松的小童此刻才回过气来,他道:“掌门,他们好像有千把人,现在人家也改名了,不叫百洞魔窟,叫什么百洞教,教主我没见着,好像叫‘少昊’。”

“什么!”

“什么!”

南风、南天异口同声道,倒将小童吓了一跳。

“风儿,看来江湖所言不差,当日少昊在梨山魔性大发,险些丧于老祖剑下,后来为魔教中人所救,现在竟成了他们的教主,只是不知修为有没有什么进境。”南天不无担忧道。

“师父,放心,要是别人我还不敢打包票,可这个姓‘姬’的,在梨山上我们就干过一仗,当时我尚未修习斗转御星术,他都不是我的对手,如今我功法大成,二人实力差距应当更大,所以师父请放宽心,一切都交给徒儿吧,您就在一旁看个热闹,看他们如何铩羽而归。哈哈,九华山重整声威便在今晚,明天当可重新跻身名副其实的正道大派。”南风踌躇满志说道。

可是南天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妥,却又无从说起,于是道:“风儿,我们过去看看。”

二人刚欲举步,只见广场那头露出三个脑袋,不住升高。

这殿前广场,有数十丈见方,可容纳百余人,广场四角各有一座灯塔,塔中点着万年鲸鱼油,终年不熄,四座灯塔将这一方天地照得亮如白昼。

为首的阴奎三人已立身广场之上,手中各提着一名青年弟子,都是晕过去了,被丢在一旁。接下来,八人抬着一顶墨色软轿缓缓落在场上,其后便是八百教众,场上立足不下,多半都站在天阶之上。

阴奎呵呵一笑:“南天掌门,久违了。”

“你是?”

“昔日莫衍座下,阴奎。”

听到“莫衍”二字,南天如遭电击,心神剧震,不由自主退了一步,险些跌倒,幸好南风见机从后面及时扶住了他。

阴奎又是嘿嘿一笑道:“南天掌门莫要惊慌,莫衍尊主已经仙逝,现在我们也不叫‘百洞魔窟’了,改邪归正,唤作‘百洞教’。我们教主接任之日,便想到要来拜山,你九华山的面子够大吧!”

南天怎么说也是一派掌门,虽说九华山有些没落,但常言道:人倒势不倒,再说又是在自己的地盘,怎么在自己的徒子徒孙面前露出怯懦之色。于是他强打精神,平复心绪,立好身形,冷冷地道:“你们兴师动众,半夜三更,不是拜山这么简单吧。都到了这一步,有什么也不用藏着掖着,痛痛快快说出来吧!”

“南天掌门果然是个爽快人,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们教主说了:鹰跳崖穷山恶水,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实在不适合做我们圣教总坛。所以,便想借贵宝地一用。”阴奎躬身作揖,以示态度诚恳。

“什么,老夫没有听错吧,我们九华派今日凋零若此,全是拜你们这些魔人所赐,现在又想来占我山门,难道我们九华山派就一直那般好欺负。”南天怒目圆睁,显然气得不轻,他心想:这种日子也受够了,与其如此苟延残喘,倒不如痛痛快快拼杀一场。南天看了一眼身形臃肿,面目可憎的阴奎,疾言厉色道:“要占我九华山,除非我们都死光了,你当真以为我九华山真个无人了么!”

阴奎抬目四顾,这偌大殿前广场却只有这师徒二人,他也有些感触,想当年九华山也算盛极一时,真是凋零了。他收回目光,看定二人道:“有人,就是你们两个。”

“要那许多人也是无用,你不闻‘众星哪有孤月明’,往往一人便可扭转乾坤,挽狂澜于既倒。倒是你等口口声声说是拜山,说了半日,我连个正主都未瞧见,这便是你们的拜访之道。”南天想看看轿中何人,竟有这么大的谱。

轿帘一掀,出来两个千娇百媚的女子,却是金风玉露二人,南天一见眼珠差点掉了下来。片刻后又步出一个娉娉袅袅堪与明月争辉的女子,让人一见顿生亲近之意。可是,这些个人见人爱的女子,却让南天近乎抓狂。

“我要见的的是正主。”南天歇斯底里,哪里还有半点掌门风范。

“看来是晚辈有些不敬,让南天掌门久等了。”话语未毕,少昊已立在轿门之外,没人看出他是何时、怎样出来的。

“果然是少昊,你意欲何为?”南天恨声道,看到了正主,他倒是心下稍定。

少昊较之在梨山时,虽然身形有些变化,但大样还在,南天、南风都能认得出来。

“我们的意思,刚才阴护法已经说得很明了了,掌门不是也拒绝了吗?今日带这么多兄弟,我们自然是志在必得。天也不早了,还是不磨嘴皮子了,手底下见真章吧!你这庙也不大,不知能否容得下我这千八百兄弟。”

“好狂妄的小贼,风儿,你先稍带片刻,九华四俊何在!。”南天实在摸不清少昊的底细,一下子将宝压在南风身上,实在有些不放心。

“九华四俊”在这一代颇有名气,修为在年轻一辈中也算上乘,于是便有些狂妄自大。

这四个俊才分别叫做赵达、钱尔、孙山、李思,他们四人一般都是共同进退,四人合战时有一套阵法叫“四象阵”,乃是南山派镇山之宝,端得十分了得。据说此阵到了南山四老手中可以衍变出八八六十四种变化,任何高手一旦陷入其中都有可能万劫不复。

只可惜,九华四老已成为一个传说。

听到师父传唤,几人齐齐从殿后飞身而出,躬身立于南天周围,听后命令。

南天一看四徒已到,心中似乎多了几分底气,戕指向着少昊道:“他们乃是十恶不赦的魔教妖人,人人得而诛之,今日胆敢犯我仙门,定要叫他们有来无回!”

四俊齐声应和:“弟子遵命!”

南天说罢拉着南风退后几步,而四俊则齐齐看向少昊。

赤松刚要动作,少昊手一摆,轻声道:“你替我照顾好这几位姑娘!”

说罢人便冉冉升起,虚立于十丈之高的空中。

四俊也不甘示弱,纷纷祭出法器,飞上青天,将少昊围在当中。

“拿出你们的看家本领,不要怪我没有给你们表现的机会。”少昊说罢扫视四人。

四俊明了此一战事关生死荣辱,个个现出凝重之色。赵达托起青玉瑶琴,钱尔面前现出一个棋盘,上着黑白棋子八十一枚,竟是一副残局。孙山抖出一支玉笔,其尖端有盈盈欲滴的翡翠。李思则打开一卷玉册,居然是一副古画,乃是九华祖师玉真子的登仙图。

少昊淡笑道:“准备好了就动手吧!”

语音方歇,只见赵达双手抚起瑶琴,顿时一曲弥漫于山前谷后,直令人心平气和,止息纷争,大有出尘之意。

钱尔棋盘也发生了变化,一张星盘直立在他的身前,飞速旋转起来,其上三十六枚棋子仿佛活了一般,在规律地移动着,就好像两个人在对弈。

孙山举起玉笔,一个接着一个在虚空之中画着符咒。

而李思正念念有词,玉册的颜色从青碧逐而变为金灿。

看到此处,少昊只说了一句:“不务正业,舍本逐末。”

突然赵达的琴声嘎然而止,魔教众人一时失魂落魄,心中空落,感觉失去了什么,个个面目痴呆。

此时赵达的手仍按在琴弦之上,只是脸色又凝重了几分。这是师门秘曲“缚魔天音”,自他修炼成功以来每每有音到功成之效,屡试不爽,而今天竟未能对少昊造成任何影响。

而且他眼角余光扫到,不光是少昊,包括那几个为首的妖人也没有受到影响。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哪容得他思考再三。只见赵达食指拇指捏住一根琴弦,向后一拉,继而放出,随即一道青色罡气斩向少昊。

而此时钱尔也已出手,棋盘之上黑白各十八个棋子同时袭向莫衍周身三十六处大穴。

孙山一个雷咒击向莫少昊。李思的玉册突然变成了黄金铠甲,自行穿于身上,而他运足真元,径直攻向少昊。

少昊不紧不慢,双手合而后分,一个玄青色气团逐渐放大将其身裹于其中,而此时的青色罡气,棋子和雷电,以及准备肉搏的李思都被挡住玄青光幕之外,虽不时有电光滑过,显示出激烈的摩擦。

可是,他们终究难以寸进。

一击之下,高低立判。

四俊眉头紧锁,不得其法。

少昊徐徐道:“看看你们的四象阵能发挥几成威力,何必拿这些小把戏出来现眼。”

四人一扫阴霾,迅速分占了乾坤坎离四个方位,开始快速转动。

少昊面露微笑,这还有点意思。他撤去气罩,仍是不动如山。

四俊见少昊困于阵中未有所动,都以为他无法破阵,于是各个眉头稍展,但也都已汗流浃背,可见四象阵所耗精力之巨。

四人见时机成熟,便开始发动攻击,一时间水火雷电,罡风,金甲飞攻而来,少昊轻舒猿臂,左探右抓,或卸或挡,将攻击挡下,将法器击回。这样约莫纠缠了半柱香的时间。

四俊越攻越惊,只见少昊左手背于身后,仅是极其缓慢的轻挥一只右手,却如三头六臂一般。

这便是快极为慢,大音希声的道理。

再看他洒然而立,青色道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直如仙人一般。

魔教八百教众,包括阴奎等人,以及燕若男、金风玉露等人俱为其慑人风采所折服,一时间望向空中那个身影,竟有些痴了!

“我已领悟到四象阵法之精髓,你们以后就做普通人吧!”少昊毫无感情地话不啻一声惊雷。

话音未歇,少昊脚下已动。离其最近的李思虽身穿如金甲的玉册,而眼中尽是恐怖之色。因为此时,他如置身冰窖,难以动弹,自然是少昊结出的随性印法。而其余三人却浑然未觉,犹自操纵着阵法的演变。

只见少昊化掌为刀,“切。”一声方落,玉册金光一没,变成一根根玉简落下。而李思更是蒙受剧震,嘴角溢出鲜血。

李思自知今日之事难以善了,而师门至宝被毁,他也无面目面对师尊。思虑及此,正欲拼命。

却听少昊说道:“你稍待片刻。”李思心中茫然,想着今日难逃宝毁人亡的局面。

而另一边,少昊一掌斩向瑶琴当中,只听到“铮”的一声,五弦齐断,赵达鲜血狂吐。

少昊也不回头,手中竟显出一枚棋子,击向棋盘正中“天元”,棋盘应声而碎,棋子纷纷落下。钱尔面如土色,衣衫褴褛。

孙山见此情形,摇头举笔点向莫衍,少昊径自抬掌迎向笔尖,在相距一指之处两相停下。孙山玉笔不得寸进,而却见一滴翡翠流出笔端,他纵使想过最坏的结果,也不仅大惊失色,但却无可奈何。

少昊一抖衣袍,睥睨四人。说道:“尔等尚可一战否。”

四人面现壮烈之色,排成前后一列。钱尔、孙山、李思分别将双掌印于前人后背,而赵达则双掌平举。

四人齐吼一声,只见赵达身前聚起一青色光球,有一尺直径,翻滚蒸腾,正欲推出攻向少昊。

少昊飞身上前,毫不犹豫将双掌印向光球,并将之推向赵达。

“百变摩螺,让你们尝尝我的螺旋劲气。”少昊激烈得道。

青色光球迅速变成一股螺旋劲气,如游龙般钻进赵达的手掌之中,一时间四人俱现痛苦之色,

须臾之后,只听突突四声,四人面若土灰,萎靡跌落。少昊轻展双臂,一层光幕托住四人徐徐落下。

“尔等经脉已废,丹田之气也已为我击散,去做那普通人吧!什么‘四俊’以后就在江湖消失了。”

百洞教这边群情激奋,而九华这边,南天却是摇头浩叹,而南风却颇有些不以为然,更有些跃跃欲试。

南天双手按在南风的肩头上,面色凝重道:“风儿,九华可就靠你了!”

“师父,瞧好吧!”南风走到南天前方,脚踏七星,摆好阵势。

“教主,让我打这头阵,看看这娃娃有几斤几两。”赤松请战道。

少昊抬起星目,罩定南风,二人一番对视,发现彼此眼中都是隐有乾坤,忽而平静如湖水,忽而浩瀚如沧海,若是道心不坚,怕是这一番对视都接不下来,更别说拼斗武功法术。

少昊人生短短十数载,却屡遭巨变,道心本来就坚实无比,难以再遇到什么令他心绪剧烈波动的事物。相较而言,南风就少了这番经历,尽管他小时候也受了不少苦,过的是餐风露宿孤苦无依的生活,但是自从被南天收为徒弟,便一切顺风顺水,再也没有受过什么挫折。

在二人对视期间,若男和金风、玉露上下打量着南风,还在一边评头论足,南风着一身修裁合度的青白道袍,身材修长,眉清目朗,也是百里挑一的后生俊彦。此际,他散出功法,身体笼在一层星辉之中,周身光华流转,煞是炫目。几个女子也都为他神采所折服。

“教主!”见少昊没有表示,赤松又喊了一声。

“你们不是他对手,给我陪好南天掌门即可。”说罢,身躯一震,那件流云披风自行解开,飘飞入金风玉露二女手中,他迈出一步,转头说道:“这个地方有些局促,让那八百兄弟先在山下候着,免得殃及池鱼。”

“是。”阴奎转身吩咐去了。

未几,便听到整齐划一的“啪啪”声,众人得令拾阶而下。据闻,九华山派这条天阶有九百九十九级,约摸过了盏茶时分,再也听不到下山的脚步声,想必那八百教众都到了山下。

“那我们就开始吧!当日在梨山,是你向我挑战,今日,我也主动一回,咱们就扯平了。”

“好。”南风从宽袖中抽出一把玉尺,应是羊脂白玉质地,晶莹剔透,自非凡品。这便是九华山派所剩无几的镇门至宝——七星元阳尺,此际南风握着它,摆出一个“请”的姿势,倒也不失大家风范。

少昊一抱拳,也是极尽礼数。

围观数人自然分成两派,少昊一方有三男三女,而南风一边本来只剩南天一人,现在南天的那个专用侍婢也踱出房来,凑个热闹。

“你的兵器呢?难道就凭一双肉掌,未免也太托大了吧!”南风出言讥诮。其实当年一役,他还记忆犹新,少昊到最后一刻才用上了“青冈”,他虽然赢了,但很狼狈。

少昊摇头道:“我没有称手的兵器,不如不要。”

“也不知你是自大狂妄,还是心存侥幸,可这一次,没人能就救得了你了。”南风言下之意,在梨山那一次是有人救他。

那人是谁?自然是玉岚。

“什么!”玉岚是他心中的一处禁区,是永远的伤痛,谁要揭开这个伤疤,势必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我倒要看看,今天谁要人来施救。”少昊锐目一睁,头顶发髻自行爆开,满头发丝无风自动,他双手交叉,急速提聚真元。很明显,他被南风一句话激怒了。

南风傲立当场,手执七星元阳尺,已经有所动作,他斜斜劈出一记,看似平淡无奇,但诸如阴奎等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一招浑然天成,大巧若拙,似乎已看不出什么破绽,是以诸人不免又对南风看高一线。

少昊也觉得避无可避,于是运转三色真元,附于右臂,硬生生接下一记,但见劲气交击处亮起一蓬耀眼银光,如灿烂的烟花,良久方才听到一声震天巨响,众人感觉九华山似乎也抖了几抖,少昊连退两步,才稳住身形,看了南风一眼,微微点头,他抖了一下破烂的衣袖,露出晶莹如玉的小臂。

“少昊哥!”

“公子!”

“教主!”

关切之声如潮而至,少昊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噤声,眼神却一刻没有离开南风。

“好,风儿,就这么来,看他还能猖狂到几时。哈哈哈哈!”这是南天开怀爽朗的笑声。

南风倒有些吃惊,他执掌元阳尺,如今斗转御星术业已大成,动辄便会引下星力,等闲一尺皆可开山裂石。而且方才一击,他还附上了五成真元,竟然被对方以肉身接住,又竟然没受哪怕一点皮肉之伤。

一击之后,二人对彼此都有了新的认识。

南风面色渐渐凝重,青瞳收缩,元阳尺直指青天,口中念念有词。开始酝酿第二轮进击。

“好,斗转御星术,跟他速战速决。”南天激动不已。

少昊还是淡定的看着,没有一点先出手的意思。忽然,夜空之中,万千星斗渐渐汇聚一处,而元阳尺顶端射出一道白光,正中星群中心,天地之间便似形成了一条通道,星辉若银河决堤,源源不断倾泻而下,尽数灌注在元阳尺上,元阳尺也被星辉笼住,顿时似乎大了不少,其上泛着耀眼银白光华,令人无法逼视。

“姓姬的,再接这一记。”南风傲然道。话声未必,他玉尺微微一抖,便释放出雄浑无匹的九天星力,当头砸向少昊。

此乃天地之威,少昊岂敢托大,头顶凭空生出一朵紫莲,紫金色光华大盛,盘旋不休,无数星辉的伟力全部打在紫莲之上。

没有任何声响,围观众人也都屏住了呼吸。只见天地之间,以紫莲为中心,生出一道圆形光幕,耀眼夺目,光幕不断放大,隔天绝地,其利如刃,所过之处,屋舍,山峰,树木皆被齐齐削断。九华山派的所有建筑也被去了顶。不过倒无倾塌之象,着实令人称奇。

南风看到那分明是玉岚的本命真莲,竟给了少昊,久违的妒意又被激起,银河星辉仍源源不断倾泻而下,似乎永无止境,无尽星辉经过元阳尺的引导,又尽数攻在紫莲之上。

紫莲光华逐渐暗淡,这样的对峙极耗灵力,少昊竖起食中二指,不住为紫莲灌注灵力,堪堪顶住南风的轮番攻击。

“以一人之力,岂能与天地相抗。”南风嘴角微扬,似乎觉得他已经胜了,现在,只是个时间问题。

“不是一人,是两人,还有玉岚。”

“什么,你……”南风手上又加注两成真元,星辉流动自又快了不少。

“玉岚是谁?”燕若男随意问道。

“一个女子。”阴奎看得入神,也就随意答了,待意识到什么时,向燕若男看去,果然发现她欺霜胜雪的面上有一股莫名意味神情。

战况不容乐观,即便是南天的那个贴身小婢都能看出,少昊完全处于劣势,一味被动挨打,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哈哈,就这一点能耐,也敢上我九华山挑衅,我要让你们有来无回,还有,毁了我的屋舍,我要你们加倍赔偿。”南天叫嚣着,也不顾自己话语是否前后矛盾。

阴奎等人都捏着一把汗,赤松则是有些庆幸,幸亏教主挡住了自己,否则莫说一个回合当不下来,便是脱身都成问题。

最紧张的莫过于燕若男,一颗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刚才还有些醋意,现在早已抛到爪哇国去了,她俏目含泪,低声幽幽道:“在峰上不是过的好好的,何苦要下来打打杀杀。”

“啊!”少昊似已不堪重负,单膝跪地,面色苍白,紫莲也离头顶不过数寸,星辉仍是无穷无尽的倾泻在上面,看来已顶不了几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