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中年人骂完才回了一句话,“你不知道他是景天人吗?”居然也是说的景天语言,似乎故意让玉椿听到。
玉椿听他也说话,猛然一怔,想到连邳国士兵都会说景天语,难怪那送饭士兵不相信他是景天人,只怕要出这牢门比登天还难了。又见年轻士兵冷酷眼光,羞愧让他的脸阵阵惨白。
中年士兵伸手指着玉椿,昂起头激动愤慨,怒声道:“他是景天人,可他还是个孩子?”
年轻士兵越发恼怒,跳到牢门边,指着栅拦外面的景天营地,大声斥道:“他是个孩子,可孩子怎么啦?五年以后,十年以后,你敢保证他不会变成其中的一员?你敢保证他不会冲入邳国,杀死我们的母亲,我们的妹妹?”说着说着,这个倔强的士兵流出泪水,“我的妹妹……她才九岁啊!不也是被这帮狗贼杀害了吗?”
中年士兵呆呆出神,看看呆立的玉椿,回头对年轻士兵重重叹道:“如果我们虐待他,不也同景天贼一样了吗?”
“你……强词夺理。”年轻士兵说不过他,跺脚走开。
中年士兵独自怔了一会,摇头傻傻一笑,继续拣泥中的菜叶剩饭。然后起身直到玉椿身前,微微一笑,“跟我来。”
玉椿没有动,怯怯地看着簇拥在一起的邳国士兵。刚才还要逃出牢笼不与邳国人为伍,才过片刻,又要接受邳国人的恩惠。
“别怕,跟我来!”中年士兵上前一步,拉着玉椿,走到崖壁前蹲下,将手心的菜叶在地上小水坑里洗,递到少年面前,爽声一笑,“吃吧!不要怕脏,活着比什么都好。”玉椿吞吞口水,伸手接了食物,在口中慢慢嚼着。中年士兵露出笑来,忧郁的眼中满是苍伤。
玉椿吃完便回到牢门前,远离邳国人靠着牢门坐下,斜头看着外面的一切。完全断了出去的念头,安静的坐在那里,一呆就是一天。邳国士兵们依然簇拥在一起取暖,交替着往中心挪动。为保存体力和热量,谁都不曾多说一句话,就连伤口疼痛都不愿呻呤。
牢里寂静无声,崖顶的水珠一滴一滴落下,发出轻脆的声音,日夜不息,就像一个永远不用续水的宫漏。
“两千八百六十一,两千八百六十二,两千八百六十三……”玉椿依着牢门,看着渐渐暗去的天空,默默数着滴落的水滴,一天就这样过去。
天要黑的时候,一名伤重的邳国人没能坚持下去,安静的死去。他们剥去他的衣服,然后将他抬到一旁。
这时,玉椿又得到了中年士兵的馈赠,一件血迹斑斑的羊毛小褂。就为这件血衣,牢中敌对情绪暴涨,矛头纷纷指向了中年士兵。玉椿对他满是愧疚与感激,朦胧湿润的眼中,恍惚看到父亲的样子。尽管连他自己都不曾知道父亲是什么样子。
“不,我不要。”玉椿含着泪,将他的手推开。中年士兵劝道:“夜里寒冷,你会被冻死的。”
“我不怕冷。我从小就不怕冷,下再大的雪我都不穿棉袄。所以他们……他们都叫我小疯子…”玉椿勉强笑笑,连连推开。但见中年士兵不信,依然固执的要他穿上,他又解释,“是真的,我不骗你。不然昨夜我就冻死了。”
他俩推让,又惹怒了刚才那年轻士兵。年轻士兵冲上前,一把夺过羊毛褂,怒道:“景天国狗贼,冻死活该。”然后又对中年士兵道:“我看你疯了,自己的兄弟不顾,反道同情一条狼来。别怪兄弟没提醒,早晚被这条狼活吞了。”边说边给自个儿穿上。
中年士兵也是大怒指着他的鼻梁,警告道:“金琥,你给我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