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便宜粮

在山上种土豆没那么容易,后山是个豺狼虎豹聚集的地,走着走着背后毛骨悚然,保不齐被什么野兽盯上。

每次进山,路途险峻,也有摔下悬崖的危险。

没钱要饿死的,孤注一掷,说什么都要种土豆。

有些门路的,心思就略微活跃。

家里头门窗一关,赤脚大夫对女儿说:“荷叶,你别跟他们上山,我就你这一个女儿,真让老虎吃了怎么办?”

魏荷叶看得很开,“一面是被老虎吃,一面是被饿死,我宁可饿死之前,给爹弄点口粮来。”

赤脚大夫抽着烟袋子,频频点头:“知道你孝顺,但咱家还有救,这两天我在山上挖了一个五十年的野山参,药店给了我两千文。”

魏荷叶先是一喜,紧接着眼神暗淡:“放从前钱也算多,眼下不成了,买不了什么吃的。”

赤脚大夫用脚磕着烟袋子,下意识地小声:“我听人说,有粮贩子进山城了,价格只有镇子上的五分之一,两千文能买好些了,咱们熬粥省着吃,配着野菜糊糊,熬到秋天收粮,摘点栗子就有救了。”

魏荷叶他们家村里条件算好的了,爷已经饿得小脸蜡黄,嘴唇泛着青色,揉着手一个劲儿的说:“那可得多买点。”

打听好日子,赤脚大夫带着钱就去隔壁村子买了,怕路上遭人抢,还带了同村的人,许诺每人给一盆粮。

本来这天是再次上山种植土豆的日子,结果赤脚大夫把壮汉都给领走了,就剩下一些老弱病残。

罗氏愤愤不平:“这些人太过分了,分土豆的时候可都说好了要出人出力,哎呦,怎么好意思呢!”

魏荷叶脸皮都红了,“到时候我家买粮了,我分给婶子家两盆。”

罗氏这才满意道:“有良心就好。”

董池鱼反倒平静:“大家都快要饿死了,能搞到一点粮就搞到一点粮,这个时候斤斤计较什么。走吧,山上还有活等着咱们干呢。”

人溺水的时候,如果只攥着一根稻草,而不是四处抓的话,那就不是人了。

况且粮贩子卖的粮的确便宜,他们用毛驴拉着车上头盖着一层草席子,里头都是粮,捂了的粮格外便宜,引起一阵疯抢。

他们不得不用棍棒敲打着,凶凶的吼着来维持秩序。

赤脚大夫好不容易挤着到前面买了粮,钱交上去,粮食刚拿到手,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动静,原来是官兵到了,足足有上百人。

“把这些人都抓起来,违法卖粮都要下大狱!”官兵们吃的饱饱,手里拿着武器,对付着饥饿又手无寸铁的百姓,可太容易了。

粮贩子被摁住了。

买粮的人也被官兵把粮搜了出来,那些粮全部都被带走了。

官府衙门领头的人说:“这也是为你们好,这粮都坏了,吃了你们就要病死了。”

满街的嚎哭声,饿的力气小,哭声都好像要断气儿。吃了病死,不吃饿死。

赤脚大夫用全部家当来买粮,那就是他的命,他往前一扑,拽住了一个官兵的衣服,哀求道:“大爷,粮拿走了,钱没退呀。”

官兵一脚将他踹翻,“这是脏款,衙门要去核账,等核对完了就给你了。”说完,这帮人大摇大摆的离开。

赤脚大夫坐在地上哭,他身体里的水最多了,所以眼泪流不尽。

魏东魏鹏两人将他拖回了村,送回了家,对魏荷叶说清楚事情始末,黯然地离开了。

赤脚大夫躺在地上,好像魂儿都没了。

魏荷叶擦着眼泪说:“爹,没事,家里还有土豆。”

赤脚大夫也不吭声,过了会儿吐了血。

魏荷叶赶紧熬药诊脉,等到后半夜的时候,赤脚大夫又吐血了,什么汤药都不管用,血就跟眼泪一样流不尽。

大半夜,魏荷叶像个飞奔的小狗跑过来敲董家的门,梆梆梆,“董池鱼,你快醒醒,快救救我爹呀——”

把一家子人都惊醒,董池鱼披着衣服去开了门,就见魏荷叶哭的满脸是泪。

董池鱼赶紧问:“怎么了?”

魏荷叶断断续续的说了下,他爹是附近几个村唯一的大夫,人脉广,有人偷偷透露消息,说有粮贩子悄悄卖粮,价格只有官方的五分之一,他们家东拼西凑想买一点,却被官方以不合法围剿,最后粮没收了,钱也没收了。

罗氏听得直哭:“天杀的,这群该杀、该死的!”

魏荷叶哽咽的泣不成声:“我爹胸口挨了一脚,回家就吐血了,刚才又吐血,我给他为了药也没用!”

董池鱼:“我去看看。”

隔壁的门打开,故渊出来了,没说一句话,只是跟上了董池鱼的步伐。

赤脚大夫“哎哟哎哟”地叫着,捂着腹部,枕头边全是喷射性的血。

董池鱼让他平躺,指尖挨处按,检查着。

赤脚大夫:“疼。”

董池鱼的手指停留在上腹部,问:“是怎么一种疼法?”

赤脚大夫迷迷糊糊地回答:“像是有把火在烧,也不一定是疼,可能也是饿了,荷叶,给爹拿点吃的,爹饿的疼。”

魏荷叶“哎”了一声,董池鱼把她拦住。

董池鱼道:“他上腹部疼、吐血,应该是由胃十二指肠溃疡所引起的,先吃药。要是先吃东西,早餐后一至三小时便会上腹痛,午夜也会痛,常可痛醒,节律性疼痛大多持续几周,随着缓解数月,可反复发生。”

魏荷叶着急:“那怎么办?池鱼,你快救救我爹!我就这一个亲人了!”

董池鱼回忆了一下能吃的药,有奥美拉唑、泮托拉唑、兰索拉唑、雷贝拉唑、埃索美拉唑、艾普拉唑。但她手头上只有艾普拉唑,就只给了这一种,准备回头再上药店取点。

“不要剧烈运动,可进行适量有规律的运动,注意休息,避免劳累,保证充足的休息和睡眠。”

“好。”魏荷叶拿了药,咬了咬下唇:“我家没钱了,等我上山挖着好药卖了,就付你钱。”

董池鱼叹息:“不着急,如今这世道,人不相互帮衬怎么活呀?”

魏荷叶看她不计前嫌,屡次帮忙,越发羞愧,干脆跪在地上,“池鱼,我对不住你,赵铁柱从我手买的药,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其实后面猜到了,但药已经卖出去了,我告诉草鱼了,谁知道她没告诉你。你……我对不住你。”她深深地磕了个头。

董池鱼低着头,背对着月光打出一片阴影,阴沉似水,良久说:“忘了这事吧。”

魏荷叶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你的这份恩情我当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

董池鱼把她扶起来,“不用当牛做马,我想要有毒的药,你搞得到吗?”

魏荷叶用力一点头,“能!”她会给董池鱼弄来毒药的,不管对方用来做什么。

董池鱼离开魏家,在门口看见故渊,问:“你怎么不进去?”

故渊说:“我不爱看死人。”

董池鱼自吹自擂:“没有人死,我可是神医哦。”

故渊挑眉问:“那你要毒药干什么?”

刚刚没看见他的身影,她们的对话却好像一字不落的被他听见了。

董池鱼揪他的耳朵,凑过去小声说:“告诉你个秘密,偷听女孩子的私房话是会烂耳朵的。”

故渊也在她耳朵边小声说:“信了你的鬼话就是我烂脑子。”

四下无人,静悄悄的,偏他们爱讲悄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