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编故事

镇子上的人要比农家富裕,但也扛不住这样高的粮价,跑到大户人家门口签卖身契的比比皆是。

在极端情况下,富人也比穷人过得好,他们有丰厚的家底买粮、买人,酒楼里仍旧有贵客出没。

即使在一个偏远的小城里,上下也是分化的。

有娘已经饿死,婴儿还在裹奶的地底小民。

有醉生梦死,大白天就开始进花楼里肆意潇洒的老爷。

他们有时候甚至就走在同一条街上。

董池鱼和故渊踏进来,仿佛踏进了黑白画里。

故渊:“走吧。”

董池鱼:“去哪?”

故渊摸索着兜里罗氏给的铜板,“新娘子要做新衣服。”

董池鱼叹了口气:“故渊,那只是个借口,不是正经事。事有轻重缓急,咱们要先去粮铺。这时候只要还卖粮的铺子都是借机敛财,有问题的,咱们顺藤摸瓜,肯定能查到一些线索。”

故渊:“嗯。”

董池鱼沾沾自喜:“没想到吧,我有如此的智慧。”

故渊夸奖:“有才必韬藏,如浑金璞玉,暗然而日章也。”

董池鱼道:“你只要夸我聪明就好了。”

故渊目光远眺:“我还有一个主意,我们可以直接去找黄庭南,他是粮商,还对我感兴趣。”

董池鱼:“……”

故渊补充道:“我只是随意提个建议,采用你的办法还是我的办法,都行。”

董池鱼颓废:“你最聪明了,听你的。”

黄府门口有一堆排队卖身的人,他们排队进黄府的话要好久。

董池鱼跑到最前面:“你好,我……”

管家眼皮子都不抬:“排队去。”

故渊不紧不慢地走了上来,说:“应黄郎君邀约,特前来拜访。”

管家抬头看他,衣着打扮很次,只怕在农民里都不是富裕的。但偏偏这容貌气度,简直像混在铁罐里的瓷罐,还是上好的青花瓷。

“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我叫故渊,家势中落,先时遗物斥卖略尽,已经攒不出一份体面,没先赠拜贴、礼物,冒昧登门,还请恕罪。”故渊彬彬有礼道。

管家越发不敢怠慢,郎君就爱结交一些世家子弟,真正显赫的高攀不上,便结交了许多落魄世家的子弟。

“您请进,您旁边的这位是丫鬟吗?”

“嗯。”故渊点头。

董池鱼面上不语,在心里起义:丫鬟,旧时供有钱人家役使的女孩子,这是多么封建制度的说法,就该来个人把你们都推翻了,让你们接受共产主义的洗礼!

管家一看,都落魄成这样子了还要养丫鬟,果然是世家子弟的体面。他赶紧吩咐小厮将二人带到偏厅,然后去请郎君。

黄庭南不多时便伴随着一阵大笑露面,“你来啦。”

故渊行见面礼。

黄庭南拦住:“故渊,家无常礼,不须拜。”

故渊抚平衣裳褶皱坐下。

董池鱼只是个小小的丫鬟,往他身后一站,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但眼珠子滴溜转,小小的一个偏厅用的是梨花椅,雕刻着荷花的屏风,墙上挂着三四幅名人字画,有山水,有人物,桌案上还放了两盘点心,都是白面做的。

她快馋死了,可她是丫鬟。

故渊倒是能吃,但他看都不看一眼。

所以有时候得服气,有些人的气度,控制力就是能当少爷,半年多没吃正经好粮,也不贪这口腹之欲。

黄庭南对故渊特别热情,“我一直在想着你,你可算来了。”

故渊眼眉一挑:“真是令人费解,我这样平庸的人,怎么值得黄郎君惦记。”

黄庭南连忙摆手:“你可不平庸,我再未见过第二个赤手空拳打死野狼的人。”

故渊道:“百无一用是武。”

黄庭南:“你太自谦了,我一直认为,天下虽然太平无事,但不能废弃武备。所以一直想邀请你,到我身边来。”

董池鱼忽然明白为什么百姓凄惨成那副样子,官府衙门仍旧置之不理。在上位者眼中死两个生民算什么,这天下是太平无事的。

故渊心思一转,开口道:“看来,黄郎君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战战栗栗,日慎一日。”

黄庭南笑道:“是呀,外人看着我风光无限,我也有自己的为难之处。故渊,你呢,为什么会来到北国?”

故渊道:“逃生不避路,到处便为家。”

黄庭南眼睛微微发亮:“南边,不好过吗?”

故渊说:“还好吧,只是我不喜欢涂脂抹粉,他们擦的粉太厚了。”

黄庭南:“你的脸已经很白了。”

故渊擦了擦脸,垂眸黯然:“还不够,还要敷得更白一些。”

黄庭南看出他有难言之隐,也不再追问,便说:“往后就在我这儿待下吧。”

故渊起身行礼:“仗剑行千里,微躯敢一言。愿为黄门客,不负庭南恩。”

黄庭南非常欢喜,他不愧是个生意人,仿佛根本不记得上次的不欢而散,拉着故渊坐下,“吃点东西,尝尝这糖蒸酥酪。”

故渊只淡淡看了一眼:“这是北方人爱吃的。”

黄庭南介绍道:“是胡人最喜欢的酥酪,主要是用牛奶或羊奶加白糖制成的,我还叫人放入枸杞、葡萄干、花生等,然后冰镇起来,最适合这个季节吃了。”

故渊皱眉:“我不喜欢,不是不喜欢酥酪,是不喜欢胡人。”

黄庭南点头:“南边的人肯定不喜欢胡人,胡人太凶残了,可有胡人才会有钱赚,就比如这一次,如果不是他们洗劫了村庄、粮仓,粮食也不会这么紧俏。”

故渊很勉强的拿起来尝了尝,然后匆匆丢给了董池鱼,“你吃吧。”

董池鱼笑眯眯地照单全收,这是穿越而来这么久,头一次沾点好东西,吃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黄庭南观察她:“这是你的丫鬟?”

故渊点头:“是我心爱的丫鬟,离家之际,只把她带了出来。从前也是金尊玉贵当半个小姐养着的,如今吃尽苦头,举止也变得粗俗了。倘若当初没那么心爱,也不必叫她跟我吃这份苦。”

黄庭南:“那怎么不回家呀?”

故渊道:“我是家中嫡长子,继母是琅琊王氏的庶出女儿,给我生了幼弟。我生母家虽也显赫,到底是敌不过王家,我索性便让了位置,省着碍眼。”

黄庭南肃然起敬:“令尊可是了得了,居然娶到了琅琊王氏的女儿。他们家生女不寿,爱若明珠,便是庶出的女儿也难得。”

故渊只是苦笑。

黄庭南给他们安排上好的房间,派人送去洗澡水、衣料等等。

“这货要是放在现代,绝对对名牌大学有执念。”董池鱼嘀咕道。

故渊:“什么?”

董池鱼打量他:“看不出来呀,你可真会撒谎,编得够顺溜。”

故渊解释:“我套用了亲戚家的身份。”

董池鱼道:“你和那个牛批轰轰的王家有什么沾亲带故的亲戚?”

故渊:“嗯,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