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灼听故渊这么说,笑得乐不可支,故渊为什么回来大家心里都有数,他看着司马柔笑道:“还是你厉害,把人带回来了。”
司马柔微微欠身,并不言语。
王灼笑罢,若有所思:“柔儿把你带回来了,你把鱼儿带回来了,你夹在中间好生风流,风流公子的名号不该给我,你可取而代之。”
故渊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不要。”
王灼低眸:“你回来了,凡事就由不得你要不要了,不然兰摧玉折,实在可惜。”
故渊扭头低头:“你知道兰摧玉折是什么意思吗?”
董池鱼摇头,她需要一个翻译。
故渊:“就是说兰草、美玉都折断了,多用于哀悼人不幸早死。”
董池鱼眼睛一眯,眼刀子直接甩向王灼:“他家长在这呢,少欺负人,小心我揍你。”
王灼眼睛弯的像月牙:“你的火气也太大了,应该立刻向锅中下入葱姜八角香叶,加入生抽,倒入糖,放盐,盖盖转小火焖十分钟,加水淀粉勾芡,小火收汁,撒上白芝麻,这样一道好吃的鸡翅就做好了。”
董池鱼凶凶地说:“给你锅烧糊汤,看你就不像是会做菜的人。”
故渊点头附和,说:“他做菜,只为了在菜里下毒,我还吃过。”
王灼唉呦了两声,笑得开心:“阿溧,你怎么还告状呢?”
故渊道:“因为有人心疼了。”
王灼说:“也有人疼我,大概有。”
他们闲说话,司马柔提醒道:“时候不早了。”
王灼笑盈盈:“柔儿急着回去,是不是有急着想见的人?”
司马柔垂首:“我已经见到灼公子了。”
王灼:“嘴真甜,那就早点回去吧。”
故渊:“等等。”
王家的侍卫整齐划一的伫立着,身着统一服饰,身上透着一股肃杀的味道,远胜于司马柔身边的那群漂亮花瓶。
刀客站在侍卫之首,沉默不语。
故渊对他说:“你送董池鱼去别院。”
刀客跪地领命。
故渊松开了董池鱼的手,不舍地说:“你先跟他走,我再去找你。”
董池鱼不想和故渊分开,但众目睽睽下,不好说点什么,于是沉默着点头。
故渊目送董池鱼上了辆马车远去,就像是冰霜把自己一点点冰冻起来一般,穿过肃杀的人群,上了一辆马车。
大家有条不紊地动了起来。
车轮滚动着,石子在里头发出碰撞的响声,直到马车停,被一股重力甩了出去,滚在了地面。
王家府宅到了。一眼看去,望不见尽头,共有二十五万平方米,比皇帝的宫闱还要大,府邸建筑庄重肃穆,尚朴去华,明廊通脊,气宇轩昂,仅次于帝王居住的宫室。
诸多王家子弟出来迎接,故渊并不理会他们,径直入府,这条路他走了千百回,中路以一座汉白玉拱形石门为入口,前有独乐峰、蝠池,后有绿天小隐、蝠厅,园林幽深秀丽,萃锦园衔水环山,穿过曲径通幽、垂青樾、吟香醉月、流杯亭等,沿路见古木参天,怪石林立,环山衔水,亭台楼榭,廊回路转,这里有一座书房。
他推门进去了。
书房内部精致古朴,各种字画悬挂,墨香扑鼻,却透着一股死气沉沉。
是年迈的老人发出朽木一样的味道,那是故渊的父亲。
“好久不见,凑进来让我瞧瞧,看看你还好不好。我现在身体衰迈,老眼昏蒙,看岸边的花草犹如隔着一层薄雾,何况是见你。”
故渊的喉咙动了一下,缓步上前,“父亲。”
王家主抬起眼,手里捏着一本书,复又垂眸:“气色不错,看来在外面过得很好。”
故渊回答:“是很好,见蝶鸥往来自由,各得其所。”
王家主道:“所以不想回家。”
故渊点头:“是不想回家。”
王家主翻了一页书,“这可不行,你在北国,我在金陵向北直看长安,像是在望天上的白云,有一万多里,蓦然生愁。”
故渊生疏客气:“劳烦父亲惦念了。”
王家主将书合上:“你姨娘也很惦记你,把你带回来的姑娘交给她安排住下。”
故渊坚定地说:“我没把人带回来,不劳烦了。”
王家主诧异地问:“为什么不带回来?这服里最深处横有一座两层的后罩楼,东西长达一百五十六米,后墙共开八十八扇窗户,内有一百零八间房,俗称九九间半,取道教届满即盈之意。这么样大的房子,都住不下你一个姑娘吗?”
故渊握紧拳头,“住不下,王家住不下一个我,后罩楼自然住不下一个她。”
父子两个还算平静的对话彻底结束了。
王家主笑容里隐藏着不悦,道:“王家容不下一个你吗?哪里容得下你?北国吗?”
故渊道:“北国很好。”
王家主:“哪里好,我看是好荒谬,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的书白读了吗?竟然跟着那帮人瞎胡闹,屠戮世家!”
故渊在外边的一举一动,他全部都知道。
故渊就好像一直被他握在手里从来没有挣脱出来的木偶一样,但故渊不是木偶,是董池鱼一点一点救回来的人。
“倒下来的,不止是墙,是人!”
“你说什么?”
故渊直视着王家主,“倒下来的,不止是墙,是活生生的人!”
王家主问:“那你想活吗?”
故渊反问:“父亲关心吗?”
王家主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算了,反正也回来了,早点和公主完婚,你大概也就能成熟起来了。”
故渊冷然拒绝:“我不会和公主成亲,我已经娶了妻子。”
王家主:“一个医女。”
故渊道:“她有名字,她叫董池鱼。”
王家主:“你跑到北国去,娶了个平民,你还要干什么?”
故渊几次思考这个问题,终于在重新返回南国之前,得到了答案。他说:“人生若浮云朝露,宁俟长绳第景,实不愿之。执烛夜游,惊其迅迈。”
他这句话的意思是,人生就像浮云朝露一般匆匆易逝,转眼就会失去很多东西。若是被荣华门第缚住了一生,实属是我不愿意的。
王家主:“我以为你出去一次见着了外边的残酷,就会收起你的棱角,可你的棱角怎么越发旺盛了。”
故渊很自然的给出了答案:“因为我是刺猬。”
董池鱼说,小刺猬,真机灵,见到敌人就缩身,竖起背上毛毛针,豺狼虎豹不敢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