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池鱼一时间好奇心被勾起来了,“故渊在你眼里是什么样子的?”
王幼沉思了半天,神游天外,过了半晌才说:“我是个外人,恐怕不能多嘴,我说回头让二哥来同你讲吧。”
董池鱼撇嘴道:“这还神秘兮兮的。”
王幼轻轻一笑:“兴许二哥真的变了,那过去的就不重要了。”
董池鱼就跟心里有只猫在来回挠一样,怪刺挠的,偏偏和王幼不熟,也没法一味追问,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把故渊按住问个清楚。
两人只说了两句话,王幼便露出了倦怠的神情,左右丫鬟连忙端上参茶帮她提精神,她歉疚地说:“让董娘子见笑了,我自幼身体不好,坐一会儿都吃力。”
董池鱼说:“实不相瞒,我是个大夫,要不然让我帮你瞧瞧?”
王幼摇头:“从小到大太多大夫帮我瞧身体了,各种的药都吃了一遍,完全不见起色,我已经不想再抱无谓的希望了,反正如今也过得挺好。”
董池鱼认为她是基因病,治好的可能性很低,所以也没勉强:“人这一生,看得开就过得最好,身体情况、寿命长短都不重要了。”
王幼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调调的话,生出了些许好奇,“我家里人总劝我治病。”
董池鱼:“有一个词叫做生活质量,指人对生活的感受程度,物质和精神两方面,而精神尤其重要。你不为物质生活而发愁,精神上如果意识到生命不仅仅是活着,那已经达到了最高,享受着最棒的人生。”
王幼笑了笑:“娘子很有趣,难怪二哥离不开你,明知危险也把你带回了南国。”
董池鱼摇头:“是我自己要跟回来的。我有一个朋友,用了一首诗来表达,‘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传书谢不能。’我越听这首诗越觉得苍凉,所以觉不得两地分居。”
王幼品了一下这首诗,“这是一首好诗,娘子的朋友非同凡品。”
董池鱼笑道:“他若听到你这么夸他一准会翘尾巴,他叫曹君,你听过吗?”
王幼惊讶道:“曹元宠?那是一位白衣卿相,我兄长说,今少年十有八九不学曹君,则学元宠。说的便是他文采斐然,乃是领头羊一般的存在。”
董池鱼心想,万是不着调的曹君在外头的风评倒是挺好。她一时间觉得很荣耀,认真地说:“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他非常的敬佩我。”
王幼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娘子肯定也是博学多才之人。”
董池鱼大言不惭地说:“博学多才谈不上,只是气度过人。”
比一般人都要更狭小一些,也算气度比一般人不一样。
王幼含笑夸奖:“娘子谦虚了,只听娘子对生的透彻,便知道绝非一般人。”
董池鱼:“只是听人说过,生和死是无法挽回的,唯有享受其间的一段时光。死亡的黑暗背景对托出生命的光彩。”
王幼常年受到死亡困难,大家避开生死与她谈话,只有董池鱼直率,令她觉得生死露出了一点真面目,她还挺欣赏董池鱼的,便说,“按理说你才来南国,我应该带你出去看看南国景致,可惜实在走不动,就只能看看小园风光。等我哪日身体养好了,再带你出去逛逛。”
董池鱼眺望荷花:“小园风光就很美,南国的繁华无非就是人多,出去了也是肩挤着肩,不去也罢。”
白芨插嘴:“娘子这话说错了,街上是有行人摩肩接踵,但真正繁华的是所卖货物应有尽有,各种珍奇异物,或自外夷,或内境。城内高楼耸立,鳞欠柿比,硫璃红砖,金碧辉煌,真是繁华无比。”
王幼淡淡地说:“你出来卖弄什么,你又出过几次门。往后二哥领着娘子看一看,便都清楚了,不用你来介绍。”
白芨跪地认错:“奴婢多言了。”
董池鱼看着白芨,说:“这个丫鬟我用着不太习惯,当着主人家的面我便退了,剩下三个人也挺好。”
去人家做客,哪怕是奴役也申饬不得,毕竟打狗还要看主,谁也没想到董池鱼直接提出来了,连点拐弯抹角都没有,就是直直的一枪。
王幼问:“不用添个丫鬟吗?”
董池鱼:“不用。”
王幼点头:“也好,二哥叫刀客来给我传话,说凡事随你心意,那我就不勉强了。”
白芨就这么被退货了,董池鱼退了她,但没人给她安排新的机会。
丫鬟们各司其职,只有她无事可做,日复一日的胆战心惊,最后只得跑到王幼面前跪着认错。
王幼病恹恹地躺在榻上,“你做错了什么?”
白芨:“奴婢没有让董娘子满意。”
王幼:“你是蠢。”
白芨的眼泪一下子出来了,连忙行礼叩头:“小姐明鉴,奴婢自幼伺候小姐,对小姐是忠心耿耿,冒犯了董娘子实在是因为她没名没分,被王家讨厌,烫手山芋一般的塞到小姐这里,她自个还没个自觉给人添了麻烦,奴婢这才忍不住想要暗刺她。”
王幼问道:“她给我添麻烦,给你添麻烦了吗?”
白芨摇头。
王幼眼下发青,虚弱的发不出来脾气,靠在丫鬟的身上,说:“越俎代庖,偏偏还背着我贴身丫鬟的名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对她有什么不满。再者说,你安分守己的呆着就是了,等着事情过去也就得了,偏偏跑过来求我,我能对你网开什么一面?”
白芨越是急越是错:“奴婢知错了,请小姐给奴婢一个机会。”
王幼:“回王家去吧,你毕竟是王家出来的人,我不好在外头处置了你,你回去听凭处置吧。”
白芨脸色苍白,王家的规矩很严格,像她这样调出来照顾小姐,又被撵回去的,难逃好果子吃。
王幼闭上了眼睛,安神香的烟袅袅,却无法安定她的心神。
她的身子一直很弱,最近会多思多虑,偏偏树欲静,而风不止。
王家的天一直就没消停过,总是变来变去。
王溧走了,两个庶子死了,其他几房蠢蠢欲动。
王溧回来,偏偏又带回来一个女子,称是自己的妻子。
整个王家没人容得下他肆无忌惮,董池鱼的确是烫手山芋。
她自个还真就没意识到,就觉得憋的难受,想出门,王幼每次都用各种理由搪塞她,叫她等着故渊。
终于有一天,白芍兴冲冲地跑回来,“奴婢听说公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