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退了

朝廷上文武百官慷慨激昂的说着要和敌人战斗至死,私下里已经纷纷上一起对谁投降。

胡人已经建立了西夏,并占据了大半的北国疆土,相比之下商观致只能算是占据些许位置的流寇。

两边都不是什么好选择,所以都在观望着。

商观致也在做选择。

因为粮草问题,粮草已经空了,从来军队征粮就那么两个方案,要么从百姓手里抢,要么从世家手里抢。

然而今年干旱大灾之年,受灾情况,人相食,父子相食,流离失所的百姓数不胜数,再向他们征税,那征的就是他们的骨血了。

可偏偏王铎拜访商观致,表达态度,“将军勿要步司马月后尘去屠戮世家,世家愿意鼎力相助。”

一边是蝼蚁般的百姓,一边是簪缨世家,聪明人都知道怎么选最省力。

不少人都心动了,幕僚团里大部分人衡量局势,还是觉得外边有胡人虎视眈眈,不宜和世家撕破脸。

从情况上来看的确是如此,可若是何世家虚与委蛇,那么他们和司马氏又有什么区别?

而且世家的话不一定可信。

曹君冷笑:“他们嘴上说了鼎力相助,但不拿钱也不拿粮,要先等着将军表态,等将军搜刮地皮后,确认大家都是一样的上等人,对下等人不屑一顾,那时或许会提供一点粮草。”

曹君冷嘲热讽的对象是王丞相,他说完之后就去看故渊的脸色,故渊赞同地点头。

亲儿子都这态度,旁人还能说什么?

商观致听了一圈人的建议,只有董池鱼沉默,于是开口发问,“依你所见呢?”

董池鱼的意见其实都不用问,她对世家的意见一直很深,“我的意见是开仓放粮,查还被强占的田地,并清理无主之地,禁杀人,杀人者偿命,禁杀牛,杀牛者偿马十匹。给贫农每人五两银子,让他们过上富足的生活,当然了,这些钱就从世家里掏。”

有人反对:“这就是明抢了,这样做恐怕会令天下读书人寒心。”

董池鱼道:“从来天下士,只在布衣中。倘若读书人出自平民百姓,又怎么会为世家而寒心呢。”

故渊轻声:“我出生于氏族,却不喜欢九品正中制,不忍见白发郎官,怀才不遇,直至老年也无法晋升,那才是真正令人寒心的。”

众人一时间心有戚戚焉,丞相的儿子注定将来做丞相,马夫的儿子注定将来赶马,从前总有人振臂一呼,说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如今好像都忘了。

谁心甘情愿就愿意自己上升的门路被堵死,仅仅就因为出身不够高贵。

商观致既然征求董池鱼的意见,那就是想按照她的意见来,当即拍案作出了选择。

他们在北国干过这种事,来南国也不陌生。

那场雨终于下来了。

乌云如浓墨泼洒,波涌轴翻,怒涛汹涌卷上了岸,就像千军万马鏖战急,阵阵吼声如飞瀑鸣雷令人心惊!

在这场暴雨下,磨刀霍霍向世家,就世家干的那点事儿罄竹难书,杀人放火于她们而言只是小事。

故渊拿着王家子弟侵占土地,杀人害命的证据往桌上一拍,要缉拿王家三名子弟,那三人哭爹喊娘,一口一个溧哥。

王铎斥责:“慌什么。王溧,法律对人的约束,要根据阶层的不同而有所变化。阳光照耀各地情况不同,于是产生了我们赞叹不止的四季。同样,法律也使社会义务与每人的等级地位相吻合。士兵犯的小过失,如果出在将军身上,就是重大罪行。反之亦然。一个收获庄稼的泥腿子,一个日赚十五文的挑工,一个行脚商人的儿子,一个年轻的世家子弟,要遵守的法律是各不相同的。千金之子,不死于市。”

故渊说道:“就是你们总觉得自己很特殊,别人很卑贱,所以才会那么轻易的夺走别人的性命。我早就厌倦了,我既不想高高在上,也不想被你们踩入尘埃,只好请你们下来了。”

王铎身形佝偻,“王溧,你真的不要你的姓了?”

故渊说:“很早之前就不要了。”

他故意先行一步,拿王家开刀,以震慑四方。

那三名子弟犯了大错,要么用重粮来赎,要么就死。

南国的世家,血债累累,他们从不认为那是血战,那只是碾死一个蚂蚁,从未想过有一天竟然会有人来为蚂蚁清算。

在这种情况下,世家们纷纷和胡人密切接触,忙的不可开交。

胡人的大军已经要兵在城下了,但由于暴雨的缘故,无法进攻,护城河溢满了水,不断的向外涌。

商观致站在城墙上,每一块砖都透着古朴的气息,他的手搭在上面,感受着冰冷的温度,任由暴雨冲刷着自己,想让头脑更加冷静。

董池鱼撑了一把伞,“将军,这个时候你要是病了,那就真的要玩完了,谁都知道你是主心骨。”

他不死,他们就能战。

商观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董池鱼,胡人南下,一路烧杀抢掠,纵然我们先行一步占领了金陵,也未必能抵挡得住他们的攻击。”

董池鱼点头:“所以这个地方不能留,金凌不适合打仗,要说堡垒还是新城,在此地搜刮完粮草,咱们就走,立刻撤回新城。正所谓大旱之后就是大涝,我和故渊他们商议,认为这场雨短时间不会结束,胡人不会贸然进攻,我们可以渡船而走,胡人不善水。”

商观致问道:“咱们走了,那当地的百姓怎么办?”

他们其实没有能力管太多,外警惕胡人、内对抗世家已经是极限,神经的紧绷着,那么多的百姓古往今来没听说过,谁要安置他们,他们就在那,要么生要么死,无人在意。

董池鱼:“问问百姓,愿不愿意抛家舍业跟我们走。魏东带人建造的大船,能带走不少人,让他们跟咱们去新城,发展也需要人口。”

这一年的雨水真的在帮她们,老天爷都站在他们这一边。

奔腾的水自上边一路滚将下来,东门海塘打款,塔顶吹堕于地,四回浪涌灌流。水乡低的房屋、人民、牛羊、鸡犬、桑麻、田稻、什物、氽个罄尽,高的水也到楼板上,不少百姓都淹死了,董池鱼带士兵竭力救下,因为她先前施粥,现在救人,颇得民心,一呼百应,百姓们纷纷求着要跟他们走,不少男儿就地参军。

另一边的胡人试探性的打一场,就因为雨水焦灼而不得不停战,屡次改变作战部署,也很着急,毕竟在外头消耗的是粮草,他们入南方补给也不充分,想的是边打边抢。

在所有人都焦虑时,最清闲的反而是皇宫里的司马家。

御膳房以豌豆、芥蓝、菠菜等熬煮羹汤,取其祈福辟邪,进献于后宫,宫妃皇子公主们纷纷品尝。

司马子规捏着碗边,举目望去,宫中或饰彩绢人胜,或裁剪金箔人形贴于屏风之上,以祈福辟邪,他自嘲:“现在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司马柔安慰道:“陛下,商观致虽然占据金陵,但外有胡人虎视眈眈,内有世家背刺,他不安抚内,反而对内下手,定无法将陛下取而代之。”

司马子规漫不经心地说:“是啊,南边的世家要比北边强横,一个石子儿砸下去,为官为政的一准是世家子弟,没有他们同意,想在这地方当皇帝也寸步难行。”

司马柔沉默了。

司马子规轻笑一声:“不过这个时候谁还想在这当皇帝啊,胡人的大军南下,一片生灵涂炭。朕要是商观致,朕就撤军,回北方保存实力!”

就在这时,总管急匆匆地进来禀报:“陛下,商观致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