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只行驶到华山时,董池鱼特意跑出来在甲板上看,这山峥嵘而壮伟高峻,黄河像细丝一样,弯曲迂回地从天边蜿蜒而来,奔腾万里,汹涌激射,山震谷荡地挺进。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
故渊站在她旁边,问:“你在看什么?”
董池鱼摇头:“我不清楚,我不知道王幼想看什么,就只能都替她看了。”
故渊将她搂在怀里,细雨绵绵,慢慢的停了。
雨后澄净空明,初晴的淡淡日光不能映成彩霞,笼罩在人的身上,就像是一个温暖的拥抱。
阴雨连绵已经很久了,大家都很高兴看到晴天。
只有董池鱼抹了把眼泪,雨停了,这就代表着金陵守不住了。
魏荷叶挺着大肚子问:“你在哭什么?”
董池鱼想了想,说道:“雨水大,采光少,所有的水果都不甜了。”
曹君朗声道:“你这个小女人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别的,快看看,这里阳光照耀,水雾蒸腾,瑞气祥和,五彩缤纷。千年一清呀,必有圣人出世。”
众人借着机会立刻恭维起商观致,也不全是恭维她们也有期盼,期盼这个男人能带领他们让生活回到正轨,不求别的,只求一份安宁一口饱饭。
他们从水路抵达北国,然后迅速行军抵达新城,新城和董池鱼走的时候已经焕然一新了,外边不仅有护城河,城池的见地面积也大了一圈,据说附近几个城池也都归他们所有。
一群人早就已经在城门口等着了。
鲤鱼、青鱼站的都很靠前,鲤鱼还在他的纺织厂干厂长,规模宏大,手下帮忙算账的人都有十几个。青鱼一直在书院读书,和那些天才、家中有藏书的世家子弟不同,他全凭后天毅力,取得了不小的成功,未来必定能成为新城的重要一员。
姐弟久久未重逢,一见面,董池鱼张开了手。
鲤鱼奔跑着扑向商观致,“将军,我可想死你了。”
商观致把他往旁边一推:“抱你媳妇去。”
魏荷叶呵呵一笑:“别来抱我,再找找你应该抱哪个女人。”
鲤鱼一时糊涂,以为魏荷叶在挤兑自己,连忙表忠心,围着人转:“就抱你这一个女人。”
青鱼凑到曹君面前,严肃地问:“君哥,这次去南国的所见所闻可都记下了,快告诉我,我好写进我的书里。”
曹君:“五月不雨,以至于秋,三伏亢旱,禾苗尽枯,赤野青草断烟。时金陵饥,人相食,诸将归,吐肉以饲妻子,世家无碍……算了,这个时候说这个来什么,你小子别掉进书框里,再仔细看看。”
董池鱼觉得自己热泪盈眶的多余。
故渊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可以热情的迎接你。”
董池鱼叹息:“可你是跟我一起回来的。”
两人说话的功夫,商观致已经把那兄弟俩揪到了董池鱼面前。
兄弟俩瞅了她半天,这才露出惊喜的表情:“二姐!”
董池鱼一手一个摸摸狗头,去摸青鱼的头还有点费劲,这小伙子吃的是真好,蹿的是最高,应该是他们家里面长得最高的男人了。
两个人紧紧的搂着她,青鱼还膝盖一屈跪在地上,方便她摸。
董池鱼眼圈开始泛红了,“你们两个可真行,连二姐都认不出来了,我可是一眼就把你们两个认出来了。”
“不是,主要是二姐你胖了。”鲤鱼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如实地说。
青鱼机灵一点,拍了他两下,然后说:“主要是二姐漂亮了,更白了,衣着打扮变了,这发髻是凤冠髻,又是珍珠又是翡翠的簪子,身上穿的是紫藤梅花如意暗花纱短袄,芽白福鹿葫芦织金纱裙,这哪是从前二姐会做的打扮。你怀里还抱个孩子,我更不敢认了,还以为是君哥在外头又沾花惹草,又有女人抱着孩子找上门来了。”
鲤鱼附和:“这个月还有两个找上门来的呢,我看月份不对给打发了。”
董池鱼虚着眼睛看曹君,“你当爹了?”
曹君瞪了鲤鱼、青鱼一眼,用折扇一遮脸,道:“鬼知道是不是我的。”
故渊一向低调,就爱往董池鱼身后躲,戴着帽檐还要压低。
兄弟俩一时间没看见他,就问:“二姐,你怎么自个儿回来的,姐夫呢!”
故渊一抬头,把帽檐抬高:“你们俩今天还要得罪多少人?”
鲤鱼和青鱼赶紧拱手,自以为说了好话:“恭喜姐夫,孩子都有了,我们俩终于有晚辈了。”
故渊叹息道:“这不是我的孩子。”
鲤鱼一懵:“二姐跟别人的?”
故渊:“你彻底得罪我了。”
周围一通哄笑,董池鱼笑着一招手,“回家喽。”
夫妻两个告别那些官员,手牵着手回到家,那两兄弟也没去打扰她们跟老娘团聚。
罗氏早就听到了信,大清早就站在门口等,连续等了三天,就跟等不够似的,黄天不负苦心人,终究还是叫她等到了。
“娘。”他们俩异口同声地叫着。
罗氏头发也白了,眼睛也花了,眯着看了一会,脸上露出了笑,招呼着他们两个进屋。
院子还是从前的院子,鸭子已经换了好几批,它们已经忘了杀鸭魔王董池鱼了,不知死活地往她跟前凑。
思思一个箭步从房梁上窜下来,震惊地看着董池鱼。
在猫猫的世界里,一个星期不回来,那就是打猎失败了,已经死在外边了。
董池鱼把思思抱起来,笑眯眯道:“我活过来了。”
思思喵了一声。
董池鱼摸了摸它的下面,说:“好像有点病,等我抽空给你绝个育。”
思思凄厉地叫了一声。
罗氏早就把饭菜备好了,继续叨叨地说:“我给你们炖了鸭子,不是最肥的了。最肥的那一只是我头一天听说就炖出来了,结果你们没回来就便宜了那两个小子。他们说让我等等,当我没忍住,又炖了第二只鸭子,可惜你们又没吃着,又便宜那两个小子了。今天是第三天了,这只鸭子不是最肥的,但也很香,快来尝尝。”
董池鱼喝了一口老鸭汤,眼泪差点没掉下来,外头吃山珍海味都不如老娘养的鸭子香。
罗氏抱着孩子不撒手,老太太疼孙子,疼到骨子里去了,爱的不知该说些什么,连着亲了好几口:“你俩孩子都这么大了,真好,还是个男娃娃。”
董池鱼解释道:“这不是我生的,这是他堂哥王灼的孩子。”
故渊一本正经:“这不是王灼的孩子,他的小妾背着他与外人有私。”
董池鱼一僵:“哈?王灼知道吗?”
故渊道:“不知道。”
董池鱼:“那你怎么知道?”
故渊自然地说:“我撞见了,那小妾求我保密,我就答应了。”
董池鱼对他竖起了大拇指,“你和王灼真是感情深厚呀。”
王灼要是知道他那么疼爱的孩子其实是绿帽子的产物,会在最后关头把孩子托付给他们夫妻俩吗?
绿人者,终被绿之。
这可能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报应。他的孩子都没活下来,他把别人的孩子保护下来了。
“不管怎么样,往后这就是咱们两个的养子了,取个名吧。娘,你来取个名吧,怎么着也算得上是你第一个大孙子了。”董池鱼看着罗氏。
罗氏一听说这是别人家的孩子,就没那么喜欢了,但这小孩生的粉扑一般,又还有点喜欢,于是亲了亲,说:“那就叫盼归吧。”
盼归,盼着所有离开人都归来。这就是作为一个母亲全部的心愿,都凝聚在孙子的名字里。
董池鱼心想,一定要想办法让草鱼回家一趟。
后来,草鱼真的回来了。
这一切还要归功于王灼的那场地雷战,炸死了好多胡人,其中包括主战的将领萨拉,他是西夏王储,储君丧命,间接地导致了西夏内部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