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生离开的念头,徐月华仔细想过,是因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深接触到宋流涧的生活。
知道得越多,内心深处的恐惧就会越来越大。这是本能,也是意识里产生的自我保护。
保护什么?她不确定。
她就此沉默,宋流涧也开始皱眉。莫名的不太高兴。
两人回到王府,吴嬷嬷把徐月华迎回东院,一直不敢问怎么回来那么早。
徐月华心情不太好,也不想吃,不想干活,索性回房躺下,打算睡一个晚上再想别的事。
沫沫着急上火,在房门口打转了快半个时辰,红影蓝影打听一圈回来后把她夹带离开,三个人一边吃晚饭一边讲故事。
当然,春荷没告诉她们太多,只说和平出来搞了一出戏是针对王妃的,结果被王妃和王爷破了,王爷就借口带王妃回来了。关于晚宴,也就谁爱吃谁留下了事。
沫沫咬着筷子眉头都能拧出水来,“难怪王妃一出门我眉头就跳个不停,我还求了一早上菩萨呢,还是没能躲过。”
蓝影和红影年纪比沫沫要大好几岁,看见这副小可模样,动作一致的给她挟菜,安慰她一番,还让她别担心,说有王爷在,谁敢欺负王妃那肯定是自找死路。
关于王爷的冷酷,沫沫见过几次心中也就有数了。反正这次是有惊无险,主子顺利回来,她才收起难过。
但蓝影和红影却趁机向她打听以前在国公府时她和主子的生活情况。小沫沫年纪轻没心机,连喝什么茶玩什么颜色的泥巴都一五一十详尽道出。
被劝了两杯酒的沫沫说到最后已经有些晕乎,就被扶回房间睡下了。由红影留守东院,自个儿拿了壶酒坐到东院花园里的秋千上,晃一下头顶的风扇就吹一下,挺享受。
蓝影带着打听到的信息去了主院,靳豹还在书房里与主子谈话,她就在门外候着。
就在刚才,靳豹带来两条消息。
一条是皇上对和平公主的处罚,只是禁个足,赶走两个当事的宫女,这样的处罚可谓轻而又轻。宋流涧沉默了好一会儿不说话。靳豹看着不太对劲,若是放在以前,主子对这样的事从未上过心。
“爷,您怎么了?”
宋流涧沉声道:“这对月华不公平。不公平!”
这句话不像是在回答靳豹,而单纯是在替徐月华鸣冤。以前皇上怎样对他他不在意,但这样对月华,他不能接受。
“既然如此……”
后面的话他不想说出来。这么多年,他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越来越接近极限。一次又一次,那个人仗着是父亲,频频不顾惜他身边的人。
“爷,您可是有什么打算?”靳豹也在小心试探。
“和平,也是时候该嫁人了。”他自己转动轮椅来到案桌前,从抽届里取出一本巴掌厚的表书,交给靳豹。
表书上写着五个字:奏请东圣国帝君。
“爷,这是什么?”
“天车国送来的信,昨晚刚收到。听使者说他们有意和亲。嫁过去就是王后身份,皇上自然不会随便找个人选。”
靳豹明白了这其中的深意,也就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和平公主终归是不能长久留在宫里,因为宫里有惠贵妃,等她反应过来恐怕就要对惠贵妃下手了。虽然皇上把芳华宫保护得滴水不漏,但就怕万一。
接着,靳豹禀报了第二件事,“派去药皇谷的人回来了,说嘉柔小姐并没有回去。老谷主也有些担心,已经派人去叫回少谷主。不日少谷主应该就会到。”
刚解决一件事,宋流涧又皱了眉,“嘉柔没有回去?那她会去哪里?”
“属下派去的人也沿路问过,没有人看到过嘉柔小姐。爷,您觉得嘉柔小姐会不会没有出城?”
会吗?
“嘉柔性子果断,若已经决定要走就决不会再回头。”
真正的原因也只有见到了人才能问出来。他让靳豹先派人去找,就从盛凌城开始。一有消息立刻来报。
其实,他对上官嘉柔并没有讨厌,边关那么多的并肩杀敌,他早已经把她当成兄弟。只因为他回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所以不希望她留在王府,免得将来受牵连。
一连听了两个不好的消息,幸好蓝影带给了他徐月华多年的生活经历细节。他像个亲眼所见的旁观者,在蓝影每讲到一个情节时,他都在心里设想当时的情景。
只是听完以后他又有点恨铁不成钢,徐月华这对主仆究竟是有多软弱啊,才会被那些个人从小欺负到大。连出嫁前还被别人放狗咬。
不过,他也最喜欢这一段。他能想到她拿起茶壶时嘴角肯定带着冷笑,下手时目光一定是盯着徐月玉的,目光狠戾,从内心深处发出对徐月玉的冷笑。
已经进入梦乡的徐月华莫名打了个喷嚏,然后扯紧被子翻个身继续睡觉。
宋流涧又想到一些细节,比如她时不时藏不住的高智商,又比如明明能优雅的品茶,却故意让他看到她粗鲁的一面。
她想掩饰什么?
无非是不希望得到他的好感,她好清白保身,潇洒来去,无牵无绊。
他抿唇一笑,抬头望向漆黑的窗外。
大雨下了一夜还没停,整个人间湿漉漉一片。徐月华是被冷醒的,大夏天能被冷醒也是奇迹。睁眼就闻到雨水的味道,一阵阵的湿气扑来,然后肚子也跟着咕噜噜的叫。
又是大清早,她心里有事也就顾不上肚子和大雨,披了件衣服遮过头顶就往主院跑。值夜的影卫看到了,想送伞都没机会,王妃脚步轻盈,身轻如燕,早不见踪影。
“未珣,你醒了吗?”
整件衣服都湿完了,她随手放到进门左边的屏风上,一边拍着头上的水一边跑进去。
在她喊第一声未珣时,宋流涧就醒了。还是像上次那样,他刚撩开帘子就看到徐月华跑过来。他心想,跟上次样的画面,又做恶梦了不成?
“未珣,我又做恶梦了!”
果然!
宋流涧正要开口,徐月华就趴在床侧,双眼染泪凝望他。
“我又梦到我娘了,她好惨,她说她闭不了眼,她说……”
“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你再耐心等等!”
一个演戏,一个配合。没有揭穿,没有愤怒或是嘲笑。他觉得和她可以用这样的方式相处。至少有个话题继续维持他们的友好关系。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徐月华抬头泪眼汪汪的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