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沉默,还是最后一搏?
“母妃,我宁可就这样下去,也不想有一天面对失去你或是师父任何一人。”
宋流涧说完这句话,他想起苏墨跟他说的话,当年那个果敢神勇的宋流涧去哪儿了?
惠贵妃也知道他的难处。不想逼他。
“王爷,属下觉得贵妃娘娘的话很有道理。与其小心翼翼的维护,永远受制于人。不如拼一拼。若是王妃在这里,依她的性子,一定和贵妃娘娘站在一条线上。”
宋流涧和惠贵妃都看向靳豹,此时靳豹视死如归,又说道:“王爷,那么多年了,贵妃娘娘有多不容易您知道。而您又有多坎坷贵妃娘娘也知道。既然妥协也不能有一日安宁,何不来个就地掘起,去反抗,去争取。主动,总比被动好。”
也是因为中间有亲情在,惠贵妃和宋流涧反而没有靳豹反应得快。顺着他的话,宋流涧便想起了这些年自己所过的日子,没有娘,没有师傅,他像个孤儿一样,情感无处可依。
有时候他更觉得自己是个游魂,在哪里,去哪里,都不由己。
这样黑暗的日子,在徐月华嫁给他以后,他在依旧黑暗的前路上却忽然看见一点星光。或许一开始他不承认什么,但经历了那么多,他早已经知道徐月华就是那点星光,是他的牵挂,是他的向往。
“母妃,您确定要这么做吗?”
惠贵妃轻轻笑了一下,“正因为我不想失去儿子,不想连累他人,所以,我觉得可行。我在宫里总是比你离他近得多,只要是我想做的,多花点心思也一定能做到。”
“可你孤军奋战……”
“我一个在塞外的马背上长大的女人,我何忌孤军奋战?涧儿,若你真决定走出这一步,母亲哪怕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再说,我们只是争取自己自由,争取离开,争取自己想要的。我们斗得理直气壮,还有何惧?”
“如果我的路要用亲生母亲的命来换,我绝不允许!”
“可若我儿子的路遍地荆棘,刀山火海,为娘也绝不允许!”
“母妃……”
“涧儿。”惠贵妃打断他的话,“你从小是我带大的,我太了解你,我也知道你的顾虑。但是,你必须成全一个母亲对孩子全心全意的爱。我宁可为你而死,也绝不能让你死在我的前头。”
“涧儿。我这么做不光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我被和亲那一天开始,就和这个皇室再也脱不了干系。我千辛万苦生下你,在这深宫里受尽了欺凌和暗算。然后我拼尽全力保住了你并带你离开,你是我的心头肉,是我千般疼着宠着长大的。而今你处处被人挟制,每一步都是陷井是暗算,你让为娘如何忍心?”
“涧儿,我想为自己再活一次。”
宋流涧沉默了,久久的沉默着。脑海里总是成长的画面,母亲教他骑马,给他做新衣,做他喜欢吃的东西。
那时候没有爹又如何,他依旧是幸福的孩子,一点点成长,成长成孩子王,与师傅在军营里学兵法,学打战,成就了今日人人惧怕的夺命修罗。
似乎,母亲的心思全在自己身上,她从来没有为她自己去争取过什么。
“王爷,该出宫了。”靳豹看着时辰,提醒了一句。
床边,惠贵妃轻轻拍着儿子的手背,你小时候那样温柔而慈祥。
“娘渐渐地老了,总是感叹岁月无情。所以,不想再这么下去。即使没有你,我也会有醒悟的一天。所以,涧儿啊,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天总会亮,是不是?”
天总会亮!
这句话母亲常常说。她想要天亮,想要自己的天亮,也想要他的天亮。
既然如此,便一膊罢!
“母亲,您要答应我,保重自己!”
“涧儿,你也要答应母亲,照顾好自己和月华!”
她想了想,又笑道:“我喜欢月华,即使你们做了那么多场戏我还是喜欢她。涧儿,好好地珍惜她。等天亮以后,我要抱孙子。”
心里的小秘密原来早被母亲看穿了。宋流涧顿时有些尴尬。而靳豹的目光也早就转过去看向窗外,不想掺合主子们的事。
“你看外面干嘛?小靳,你给我听好了。撮合他们的任务我就交给你了,若是我抱不上孙子,我可不会跟你讲情面。”
“贵妃娘娘……”
“你有意见?”
靳豹心里有苦不敢说,还得陪笑脸。
“贵妃娘娘,您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惠贵妃满意的点头,目光落回儿子身上时又变了脸色。
“你身上这些臭脾气也要改一改,别整天板着一张脸。有事没事儿多哄哄女孩子。”
“母妃,我们还是先说正事吧。”宋流涧赶紧把话题掐断,“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您,此前我收到过两次秘信,这秘信救了我的两次。而这个写秘信的人,我怀疑就在宫里,而且他能接近皇后。所以才会得到皇后和太子对我的每一步计划。”
这倒是惠贵妃没有想到的。
“母妃当年带进宫的人,可还有?”
“不太可能!”惠贵妃否定了。“而且宫里的主子基本不会用别人的人。”
“好。既然如此,母妃自己行事小心,若有需要孩儿的地方,便装病,孩子儿一得到消息就会赶进宫里来。”
“你瞧你,反倒把娘亲当成了孩子!行了,快些出宫吧,我这腿就是扭伤了而已,养几天就好了。不过这病我得装下去,你知道就行。”
母子俩的每一次分别都是依依不舍。这一次更是有一种不一样的沉重,但又类似于新生的喜悦。带着这份触动内心深处的期望,宋流涧的内心也更加坚定。
脑海里一遍遍想着临离开时母亲的话,“去挣扎吧,夺回自己失去的一切。”
反抗的主动意识因此而萌芽。此时此刻,宋流涧最想做的事就是把这件事情告诉徐月华。
“阿豹,你说太子这一次真的只是为了引我离城吗?”
“那您的意思是,他还要玩花样?”
宋流涧迟疑了一会儿,“虽然手段一样,但感觉……多了点什么?”
“多了什么?”
望着窗外那浅浅的黎明,宋流涧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