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帝在朝上鲜少说这么多话，他向来是能说一句绝不会说两句。今日说的话太多，内容亦让人震惊，是以朝上一时静默无声，直到睿帝道：“今日可有本奏？”众人才如梦初醒般。
宋玉知广袖中的手紧握，就连睿帝都强硬起来了，她若不做点什么简直枉为宋颜！
敢当着睿帝面杀皇子的人，宋玉知脑中只有三个人。
其一：杀她的人，其二：宋明清，其三：当日小舟上的横笛黑袍人。
现在她最大嫌疑的便是宋明清，是她和柳丞意的步步紧逼使他狗急跳墙？宋玉知脑子有些乱糟糟的，心里憋着一口气出不来令她怀疑自己简直要憋死自己了。
“我们需要做点儿什么。”宋玉知擦拭匕首道：“无论是不是宋明清，我们都需要知道宋明清跟明国的关系。”
“没有陛下圣旨，没有确凿证据，我们会打草惊蛇。”
“谁说要明着来了？”宋玉知勾唇笑到，“你做事从来都是明着来的？”
“我会想办法逼到明面上来。”
柳丞意眨眨眼，至于手段见不见的光他就不管了。
“那就随我去做第一桩暗着来的事儿。”宋玉知言简意赅，“今夜子时，虞王府。”
她拍拍裙上的糕屑，“我去看看宋思睿。”
说完生怕柳丞意误会一般道，“二皇子死在宫内，他身上担着罪责，孩子年纪小，怕撑不住。”
“当时你就不该让他留在京师，把他打晕送走也好，威胁恐吓，给他制造出假证据也好，都好过他留在京师。”
柳丞意声音淡淡的，送入宋玉知的耳中却化为了一块块石头压在她的心上。
“他性子像我。”
不撞南墙不回头，不愧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
宋思睿忙得脚不沾地，整个禁军头发都快愁秃了天天派人堵在大理寺门口，见着仵作拦着仵作，见着官员堵官员就想着能从他们的口中扣出一星半点儿的线索。
“你这样是没用的。”
宋玉知拍宋思睿肩道：“他们都是一群老油条，在油锅里滚了又滚的，他们说一句话都是在肚里过了三百个弯的，你想从他们的嘴里问出点儿什么来他们还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官帽稳不稳当。”
“那怎么办？”宋思睿满脸崇拜，“陈兄，你对他们了解可真透彻！”
宋玉知心中冷笑，她当然了解甚深了。
想当年她面对的满朝文武又有几个是良善忠心之人？出了什么事儿想要问个究竟都是他们官官相护之后得出不会有害自身的答案。
宋玉知想起当年的艰辛心上有些感慨，那么难，她居然也挺过来了，真厉害。
想着她忽然计上心头，既然上辈子受了他们那么些窝囊气，这辈子作为“陈天”怎么都要讨点儿利息。
“我有办法逼他们说实话。”
“什么办法？”
宋思睿大感兴趣，而后他看得眼前的陈天抬起手，而后秀气的手掌紧握成拳。
宋思睿升为禁军统领的时间虽短但他为人仗义丝毫没有王爷的架子，跟他们一起吃饭划拳一起泡澡，早已经结下了深厚的兄弟情。他把办法同他们一说，早受够了大理寺窝囊气的禁军们一拍大腿大呼同意同意，好办法！
于是去打探官员行程的去打探官员行程，暗中埋伏的暗中埋伏。
正是晚膳时分，家家户户都飘出了饭菜的香味，宋玉知深吸一鼻子道：“这香味儿闻得我都饿了。”
宋思睿嘿嘿直笑，“等我们“问”完剩下的三个人我带你去吃一顿。”顿了顿道，“带上我的禁军兄弟们！”
“不了。”
宋玉知深吸一口气看向自家方向，“还有人等我用膳。”
“谁？”
八卦之魂被点燃的宋思睿凑过来，“柳丞意？他不是已经同柔安定亲了吗？怎么？你们还走得很近？”
“还是……”他笑容八卦，“等你的是个姑娘？”
“诶，可惜了，再好的姑娘也比不上柔安小辈儿，可惜了她一朵鲜花被柳狐狸摘了，不然你与她倒是天作之合。”
宋玉知：“……”
她就知道宋思睿没那么容易打消拆柳丞意姻缘的念头！
“剩下三个都是大理寺年轻的后生，没有那些老油条那么难对付，你一个人就能应付，我先走了。”
“诶诶，你别走啊。”
宋思睿追上她，“就陪我办完再走。”
“你若走了，那我也不管了！”
宋玉知：“……”
“宋思睿。”她揉揉额头，“你可是三岁小孩儿？”
“今日你帮我这么大的忙，我一定要请你吃饭，不然我于心不安。或者是。”他笑得没脸没皮，“你带我回府吃也行啊。”
带宋思睿回去吃饭？还是当着柳丞意的面？
宋玉知觉得自己还想好好活着，她估摸下时辰，手脚利落点儿不会回去太晚。
宋思睿到底还是个孩子，第一次面对大案，宋玉知想想睿帝心生感触，小崽子始终有振翅高飞的一天，现在陪伴时光也算是珍贵。
“去给我买个肉包子。”
她一笑，满城寒霜似正在渐渐融化，宋思睿微微有些出神，眼神看去似在回忆着什么，令宋玉知觉得他似一个历经风霜的百年老者而不是个少年。
“好，你在此处等我。”
宋思睿同留在此处的禁军打个招呼之后三两个纵跃消失在宋玉知的视线中，她的视线往上一抬，不远处一只寒鸦落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张着嘴叫着，声音听起来凄惨又孤独。
“此时此刻，你在做什么？丞意。”
她轻唤出声，与此同时柳丞意匆匆出府骑马往城南而去，最后停在报国寺前。
六七岁的小和尚等在石阶前，见贵客到来稚嫩的童音道：“师傅令我在此等候，贵客请随小僧入寺。”
报国寺香火鼎盛同京师之外的护国寺同为皇家寺庙，是京师中人烧香拜佛的好去处。
小和尚领着柳丞意走的小道，走了一盏茶的石梯才看到半山腰的屋子，门口种着不知名的花儿正开得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