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中的赫连言痛苦的锁着眉,唇边低唤,“漪儿……”极轻极轻,若非吴鹰守在他跟前,怕是也听不清。
赫连言唇色发白,额际不时流下冷汗,吴鹰寸步不离,就怕……他痛心后悔的站着,腿都麻的毫无知觉了。大少爷,你一定要坚持住,一定要醒来,不然,不然属下怎么跟老爷子交代?
他梦见天一片阴沉,望天台上站着一个个冷厉的侍卫,面无表情,他远远看见涟漪一身素白,被侍卫带来。他看见涟漪表情淡淡的,好似对这世间毫无留念,他看见斩字牌被扔了下来。看见凶神恶煞的壮汉举着森冷的大刀,看见那刀以极快的速度落下。不,他在心中嘶吼,想冲上去却发现身子根本不受他的控制,不懂分毫。他紧闭着眼,不敢再看,心中像是被撕裂了一般,滔天的疼痛。
“不,不,不漪儿……”
“大少爷,大少爷您快醒醒,属下是吴鹰啊,您快醒醒,”吴鹰激动的道,看见赫连言痛苦的摇着头,像是经历了最痛苦的事情。
赫连言的神思被拉回,他慢慢的,慢慢的睁开眼帘,看见吴鹰一脸焦急。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吴鹰立马去端了茶水,喂着赫连言喝下。
“大少爷,你感觉怎么样了?属下去请大夫,您等等。”说着吴鹰便抬脚去请大夫,却被赫连言拉住了,他的劲道基本可以忽略,吴鹰察觉到,才回头询问,“怎么了?”
赫连言脑中的混沌渐渐清明了一点,他艰难的道,“去告,告诉苗伯母,漪儿无事,请她,不,不用担心。”
吴鹰很是不情愿,却知现在不是忤逆大少爷的时候,他道,“大少爷放心,吴鹰会去告知的,您现在情况不好,还是先请大夫过来看看再说。”说完,也不征求赫连言同意,径直走了出去。
吴鹰一出门,便看见前来看望赫连言的苗青然,他迎上苗青然担忧的眸子,口气缓和了一点道,“苗夫人,大少爷醒了。”
“是吗?”她语气有些激动和喜悦。
吴鹰道,“吴鹰先去请大夫,还望苗夫人帮吴鹰照看一下少爷。”
苗青然点点头,抬步先去了后厨,打算煮些清粥。
过了半个时辰,吴鹰领了那大夫前来,进到房里,赫连言还在浅睡中。大夫过去给他把脉,神色不见轻松,吴鹰和苗青然看了,心里越发沉重。
赫连言似是有所觉,醒了过来,看见大夫也不诧异。只是在吴鹰示意大夫出去说的时候,出声拦住了,“大夫,我的情况,怎,怎么样?”
大夫看了一眼吴鹰,见吴鹰无可奈克,只得开口道,“伤口恢复的还行,就是那毒,唉……”
“大夫,这毒药无解吗?一点办法也无吗?”吴鹰拉住他,急切的询问,大少爷现在都醒过来了,总不能,总不能……
大夫叹了一口气,道,“这毒老夫早就看出是皇室秘药了,哪这般好解?老夫是无能无力了。”说完,拎着药箱走了。
苗青然看着赫连言,良久,道,“漪儿医术不错,届时让她瞧瞧。”
吴鹰眼睛一亮,想起涟漪小姐的高超医术,然,赫连言却摇了摇头,吴鹰禁不住开口,“大少爷,为什么不行……”
赫连言敛下心中苦涩,道,“漪儿最,最不喜欢无故欠别人人情,上次,她知道了四年前的事,自己谁也不说的偷偷跑去雪山就是为了治我的病。我又怎会让她再次为了我而冒险?绝对,绝对不行。”
“大少爷……”
“这件,件事不准告诉她,咳咳。”他抚着胸口,因为咳嗽牵扯的伤口泛着剧痛。
苗青然动容,微微叹气,道,“待你身子好些,随我回苗族吧,苗族长老想来说不定有办法解你身上的毒。”
赫连言强撑着对苗青然笑了笑,也未反对,对着吴鹰道,“扶我起来。”
“大少爷?”他不解。
“准备笔墨纸砚,”他语气坚决,吴鹰不敢违背,马上去准备,却没有扶他起来。反而是准备好一切,端到他面前去。
赫连言抬起手臂,肩上的伤口便溢出一丝丝血迹,他颤悠悠的拿起毛笔,定了定心神,在雪白的纸上落下字。
吴鹰看见他写的信,心里一酸,他的大少爷啊,苗青然自也猜出了赫连言这是在给涟漪写信。
封好之后,赫连言的眼里闪现出一抹深深的疲惫,和万般的不舍,他向杵在门前的徐默招了招手。徐默走了过来,接着信函,只听赫连言道,“务必亲手交给安全无忧的涟漪,然后,然后这银票是我给你的约定,拿着回你的山寨吧。”
徐默看着那五千两的银票,不知为何,心里就有些沉重起来,他不是一向视财如命的吗?现在怎会,有些感伤了?“你放心吧,我会亲手交给她的。”
赫连言点点头,望向苗青然,道,“伯母,还,麻烦您带我去一个涟漪寻不到的地方。”
苗青然静静站着,心下已然明白,赫连言自知自己能不能活下去还是未知数,所以便想离开涟漪,免得拖累她。她心中一沉,作为母亲,她自然不会阻止赫连言,因为是为了漪儿好。可是,作为旁观者,她却很心酸,心疼赫连言的深情,心疼他的付出。最终她点了点头,应了他,“好。”
三日很快,快的下一刻涟漪和涟商已经被人从牢房带到了刑场望天台。
涟漪望着阴沉沉的天,心里从前日便一直恍惚不安,不晓得为什么,她心沉沉的喘不过气,如同这窒闷的天气。
望天台人群中站着隐藏在人群中的东祁和南云潇的人,都是等待时机,打算劫人的。不远处,楼阁之上,西祉神色不明的望着,仔细看,他的眼眸中含着一丝怜惜。若非知道涟漪定然有人救,他不知道自己能否还这般平静。
午时一刻……
宫中,小公公慌张的跑到御书房,跪下大声道,“陛,陛下,四皇子,四皇子病危。”
啪,御书房的门被打开,皇帝一脚踏出来,神色凝重,沉声道,“怎么回事?昨晚不还好好的吗?”
小公公哆嗦着,“不知,不知怎么回事,四皇子竟吐血了,脸色苍白,太医已经赶过去了。”
皇帝抬脚便往承德殿走去,心下突然一闪,停步对旁边人道,“快,快去刑场,先拦着,别让他们斩了涟漪和涟商。”
“是,陛下,”那人领命便飞奔而去。
承德殿,宫女太监跪了一地,脸色都惨白,唯恐四皇子出了什么事,那么他们这些奴才都得陪葬。
皇帝走进去,论德正心急的唤着昏迷过去的人,“殿下,殿下醒醒啊。”
“怎么回事?”皇帝问道,知道论德是一直伺候涟风的人。
论德赶忙跪下,“回禀陛下,早上四皇子便神色不好,到了午时便直接吐血了,现在昏迷过去了。”
太医赶了来,皇帝下令,“不用行礼了,赶紧看看四皇子。医不好,你们都跟着陪葬。”
太医们都凝重的赶紧上前查看,时间越长,他们眉头皱的越紧。
而刑场,午时三刻已到……
斩字牌刚落地,人群中便异动起来,望天台上阴冷的大刀便高高举起。
南云潇和东祁也隐在人群中,见此,心头一晃,正欲行动,便听到远处传来,“刀下留人……”
那人下马,行刑的人有些楞,刀还举着。那公公庆幸自己来的及时,赶紧道,“陛下有令,待罪人涟漪进宫,涟商暂先关进天牢。”
“公公,怎么回事?”负责行刑的大人起身走过来,询问道。
“四皇子病危,陛下命公公我来带这女子去承德殿,好了,赶紧放人。”
突来的异变,南云潇和东祁对视了一眼,先从人群中撤离,楼阁之上西祉也放下了一直垂着的心。
涟漪眼眸一闪,面无表情的任人解开绳子,然后随着进了宫,这几日的变故,着实让她有些昏了头。
宫中承德殿,涟漪远远就听见皇帝的怒骂声,“你们一个个都是庸医吗?竟束手无策,废物,废物。”
涟漪顿了步子,对于这个前一刻还要杀了自己的皇帝着实没好感,不过想想涟风,便也走了过去,一走进,便见老皇帝希翼的望着她。
涟漪哼了声,就是不动步,似是知她来了,涟风竟然醒了过来,瞧见涟漪毫发无损,这才微微舒了心。
“你快过来看看风儿的情况,”老皇帝命令道。
还不待涟漪有所反应,涟风便慢慢开口了,“不,不让,她看。”
“风儿,”皇帝皱眉。
涟漪无谓的站着,淡淡看着,涟风道,“我,是,是死是活都不关你的事。”此话已然说的重了,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四皇子的大胆。
更让人诧异的是老皇帝竟不盛怒,反而哄着四皇子似得,“风儿勿闹,快让她看看。”
“我,我没闹,她死,我死,她活,我活。”涟风这话说的磕磕巴巴,却极为坚定,便是涟漪,也复杂的望向了她。
老皇帝眯着眼眸,似在思考,涟风却又吐出一口血,他急了,才朝涟漪道,“朕不杀你,快救风儿。”
涟漪信然一笑,道,“救也行,放了涟商。”
老皇帝不悦,“你敢跟朕谈条件?”
涟漪无所谓,“那就一起死好了,黄泉之下,也好沾亲带故的一起上路。”
“好,朕答应你,”皇帝咬着牙,不再看涟漪。
涟漪走到涟风身边,淡淡道,“都出去。”
老皇帝自然知道这时候必须得顺着涟漪,便恨恨的遣退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也出去了,守在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