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正是六神无主,不得不说,林翟天的话正好安了她的心,她有些惶恐地看向林翟天,却还是有些没底,苦笑道:“这也不知何时丢的,更不知是哪个偷的,去哪儿找啊?”
林翟天无话可说,只能伸手环住了陈氏的肩膀,而后目光阴鸷地扫向院中。
陈氏房间里的下人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周嬷嬷带着丫头婆子将所有人的东西都抖搂出来,什么扇坠儿手帕乃至小袜肚兜一并儿都搜捡了,果真发现几个藏私的。
或是银块儿,说是宝钞,或是绣着颠-鸾倒-凤的香囊,亦或者檀香串子小宝珠、白玉玛瑙矮葫芦,都是些小物件,但却都很稀罕。
这些个细细算来,可不都是陈氏的嫁妆?陈氏娘家富庶,在南边那更是富甲一方的大贾,搭着皇商的下手,赚的盆满钵满,当年陈氏下嫁,两个哥哥怕她受累,那嫁妆足足排了一条长街,连陈氏自己都未必想得到多少!
而林翟天素来敬重她,也感念她年少支持,她的嫁妆他极少过问。
且这些年他以给陈家方便得分红和为天家办事得皇粮的方式也得了大利,可谓是家大业大权大,夫妻两个相敬如宾,府里也算安宁和乐,更加不曾去计较府内得失了。
若非如此,夫妻两个哪里料到这小贼都做到自己身边了?
陈氏气得急喘气,林翟天怒目圆瞪,很是狰狞,“混账东西,我们家是短了你们吃的还是喝的?比较其他府里,里面的工钱可是翻了倍的!竟也做出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该死,实在是该死!”
主家怒不可遏,那往日颇有脸面的下人都吓呆了,一劲儿告饶求情,可林翟天此刻正是心烦意乱,哪里听得,一甩手冷笑。
“都抓起来关进柴房,继续查!算了总账了,咱们府里也好发卖一批吃里扒外的畜-生!”
七个女婢婆子被踉跄着抓走,林翟天脸色却更冷,视线往左边一横。
那左边的空地上放了五个书案,案上全是账本,五个中年男人且正拿着算盘打得叮当直响,那额头上更是热汗淋漓。
而书案之后,萧三被人打得头破血流倒在地面,萧姨娘身边的丫头小厮都给绑了起来堵住嘴巴,一个个面如死灰,萧姨娘瘫坐在当中,泪如雨下,可怜兮兮地正望着自己。
若是往日,林翟天说不得就得心软,但今时不同往日!
林翟天想起萧三一年的花销,再想到京城里那个位置有好几个人正虎视眈眈,自己行差踏错,那就是给竞争对手把柄,这事若是捅到吏部,到时候那位置得不到,自己一家人的性命都要给政敌取了!
想到这里,林翟天一阵冷汗,浑身寒毛直竖。
他只以为外面的酒楼产业可能出事,却万万没想到自己宠爱的姬妾却先捅了娄子!
那萧三区区流氓奴隶,还敢以伯爵侯府小舅子自居?这事要是让伯爵侯府知道了,那老侯爷就得第一个找他的麻烦!这一切若是没有萧姨娘的推波助澜,打死他都不信!
林翟天的目光隐隐带了杀意,冷冷刺向萧姨娘。
“老爷,查出来了,”管家捧着账本过来,脸色很是难看,“数字不对,不是几千两的事,您看这几年的支使……可得上万了!”
林翟天脸色大变,一股凉气从脚底窜到了头顶,险些站不住!
陈氏也腾地站了起来,倒吸口凉气,目瞪口呆,“上万?她哪里来的上万?!”
“当然是从铺子上来的!”
众人-大惊,抬头看向南院门外。
李嬷嬷满头是汗,林锦风与林锦墨大步走了进来,目光横扫过在场中人,陈氏身边的大丫头脸色苍白,下意识低了头。
林锦风冷笑,“爹,娘,我们回来了。”
比起林翟天,显然儿子女儿更能给陈氏安全感。
一见着自己的骨肉,陈氏那点委屈瞬间就窝不住了,泪眼汪汪地捧起盒子,“我的儿,为娘叫人骗惨了!你们外婆的遗物都没了!都没了啊!”
陈氏是真的伤心,他家两儿一女,父亲爱儿,而母亲却极为爱她的,出嫁之前,陈母在家中险些哭瞎了眼睛,是以这盒子里的东西她都不舍得用,自陈母去世之后,她更是连看都敢看一眼。
看一眼,便想一天,便伤心一月。
这是她的心,如今,心却叫人挖去了,还是自己人给挖的!
陈氏摇摇欲坠,林锦墨与林锦风大步上前,一个扶住了人一个拿走了盒子,林锦墨沉着脸,“娘你放心,是你的永远是你的,谁也拿不走!”
就是拿走了,她也会帮她抢回来!
见是他们先回来,萧姨娘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面无血色,连抽泣都哑了。
林锦风扶着陈氏坐下,凉凉地看了眼萧姨娘,萧姨娘越发形容惨淡,恐慌得不知所措,“老爷,这些事情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老爷明鉴,妾身足不出户,哪里——”
“你是足不出户,”林锦墨脸色发寒,“但足不出户却能名扬青州,倒也是一桩本事。”
萧姨娘心头猛跳,“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林翟天心觉异常,难道萧姨娘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囡囡,你话说清楚!”林翟天眼皮狂跳,“什么叫‘名扬青州’,这贱人还做了什么?!”林翟天怒不可遏,已然连名字都懒得喊了。
“爹,这是我们在绸缎庄里找到的阴阳账本,你看,”林锦墨上前,将账本翻开,“这是家里的账本,绸缎庄的收益其实不错,但收到家里的钱却几乎折半,这还是上半年的,前些年不用看就知道是什么样了。”
林翟天心下一松,“若是如此,倒不值得大惊小怪。”
林锦墨冷笑,“若是这钱真的被她收了,的确不值得大惊小怪,可爹爹不妨再让管家对一对,萧姨娘和咱们府里,有没有收这笔钱。”
此话一出,管家立刻上前,拿了账本就交给账房先生。
两边的账本每回陈氏都是有过对照的,算得并无二致,此刻林锦墨一说“阴阳账本”,陈氏立刻反应了过来,“绸缎庄竟然敢私造假账?”
林锦风好整以暇,“娘应该想的是,为何每次收上来的假账本都和府里的数能对上,娘是精打细算之人,绝无可能算错遗漏,又是何人从中作梗,蒙骗耳目?”
林锦风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陈氏身边有萧姨娘的奸细!
陈氏心下一凉,下意识往后看去,几个贴身丫头无不是惊讶错愕,李嬷嬷更是气得发抖,只有一人,脸都白了。
是她!紫鹃!
她从娘家带过来的紫鹃!
“是你!”陈氏脸色狰狞,“不要脸的狗东西,你敢背叛我!”
陈氏气得再也坐不住,拿起手边的茶杯就砸了过去!紫鹃惊叫一声,滚-烫的茶水杯子直接砸中了她的左眼,整张脸瞬间被砸得通红,眉骨上鲜血直流!
紫鹃惊恐地哭出声,砰的跪在了地上,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夫人饶命!我也是不得已啊夫人!还请夫人看在我服侍多年的份上,饶了我吧!”紫鹃以头抢地,脸皮抽痛,“都是萧姨娘威胁我的,奴婢不是有心的,真的不是有心的啊!”
萧姨娘条件反射地大吼,“我没有!紫鹃你胡说,你分明是受夫人指使来陷害我!”她歇斯底里的做着最后的挣扎,“这些账本我根本碰不到,你是她的亲信,你们一家子当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还要抵赖?”林锦墨皱眉,“不见棺材不掉泪。”
陈氏手指打颤,眼睛几乎瞪出了眼眶,悲恸而暴怒,咬牙切齿地指着紫鹃,“你也知道你服侍了我多年……正是这般才该要罪加一等!说!你为何背叛我?!”
紫鹃浑身颤抖,“我……我……”
她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羞耻至极,也无法出口。
林翟天又怒又惭,“孽-障!遭瘟孽-障!养了你这么多年竟养出个白眼狼,你还不快说!等着本官用大刑伺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