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尘逸对他的顾忌也是心知肚明,“侯爷的苦衷,侄儿明白,侯爷是怕我回京路上出了意外担待不起,但尘逸多年来四处游走,父母兄长皆看在眼内,纵然出事,也不会牵连无辜。”
“可……”钟国侯尤在迟疑。
“……况我意四处赏玩,并不是立时回京,”洛尘逸淡定地说道,“听闻再过半月便有使团入京,说不定要经过青州,到时我与他们一同去便是,侯爷以为如何?”
钟国侯怔了怔,脸上顿时一松,“好好好!贤侄想得果然周全,倒是我瞻前顾后,让贤侄见笑了。”
对洛尘逸,他不敢阻止,也不敢呵斥,却又唯恐其在路上出了事,但若是洛尘逸主动提起跟使节一同入京,便是出了事,最后也碍不着他什么了。
洛尘逸笑了笑,他着实不愿意在侯府待着,方浩铭总是有意无意接近于他试图攀上关系,像块牛皮糖。
他已不胜其烦。
正此时,门外忽见管家沉着脸快步走进,看见洛尘逸,脚步略一迟疑。
“什么事?”钟国侯已经看见了他,“进来说话,不必忌讳。”
齐管家无奈,只好大步进去,“回侯爷,是世子夫人的事,林家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乱子。”
钟国侯眉头一皱,有些后悔让洛尘逸留下了,隐晦地看了他一眼。可洛尘逸却是视而不见,垂眸端着茶水,两耳不闻窗外事般稳坐不动。
钟国侯默了默,沉声问:“仔细说来!”
齐管家点头,而后便将林清秋突然叫她过去,让她给林家补送回门礼,那林翟天又脸色不好,跟林锦风唱双簧一样让他带了东西回来之事一一道来,不添油加醋,却也不缺斤少两。
其实这事若林清秋说清道明了,让齐管家去给萧姨娘撑腰倒也没什么,偏她要躲躲藏藏先斩后奏,等齐管家去了才阴觉不对。
齐管家虽说只是一个管家,出了门却也是侯府脸面之一,他深怕自己被人利用乱了两府情分,一回府没去见林清秋,却先来见了钟国侯。
他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无缘无故被牵扯进去的麻烦到底还是早日脱身得好,那林清秋跟林家一家子闹矛盾不算什么,他一个管家下人掺和了,要是出了事,最后不定还成了替罪羊了呢!
齐管家心神不宁,索性将这事捅到了钟国侯面前。
反正林清秋正被侯夫人带着教规矩,这事总归是要传到侯夫人耳中的,到时候侯爷还是要知晓。
林清秋大概也没有想到,这齐管家竟然会这么做。
她到底曾为嫡女,上辈子在侯府当惯了主子,忘记了这辈子还没站稳脚跟,脾气刁蛮任性一时难以改掉,遇事也冲动马虎,觉得调动一个管家不算什么,根本没想过此一时彼一时的差距。
洛尘逸端着茶杯老神在在,却见今日所见所闻一一串联,那绸缎庄的事,剑二也打听过了,不须细想,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
恐怕是林清秋扯了伯爵侯府的虎皮,去护了萧氏。而林翟天宠爱萧氏,今日竟也黑脸,指不定萧氏干了什么荒唐事……
萧氏这是被林家那狡猾的两兄妹给斗倒了?
有趣,这才几天啊,林清秋以为一朝登天,不想娘家根基就被人铲掉了一半,林锦墨……倒是行动果断,非常女子。
不过,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
洛尘逸站了起来,“侯爷既有要事处理,那尘逸就先告辞,侯爷请。”
钟国侯起身恭送,等人走了,才脸一黑,转过头道:“林翟天让你带什么来了,给我看看。”
管家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沓契书,一张是翠云楼的地契,一张是翠云楼女娘龟公的卖-身契,落款主人,都是一人——林萧氏,惜弱。
钟国侯看呆了,脸色由青转红,又由红转白,从诧异到狰狞不过瞬息之间!他猛地倒吸口凉气,勃然大怒,“这等……这等……!她也配我伯爵侯府去保?简直丢人现眼!”
“来人啦!”钟国侯神色阴沉、目光阴鸷,“速将林清秋给我带进祠堂!让她抄三十遍家规,叫她好好记住,她如今是侯府少夫人!不是那荡-妇的女儿!她的娘只有一个,那就是陈氏!!”
他是钟国侯,钟国侯岂能有一个老-鸨亲家?
……
林府,堂屋。
林翟天心神难安,“儿啊,那契约都带给了管家,若是管家将他交给侯爷……怕是不好吧?”
“爹,”林锦风叹息,“此事终究是藏不住的,与其遮遮掩掩等侯爷被动发现,不如我们主动揭发,如此,老侯爷才不会以为是我们刻意隐瞒,造成误会。”
被动发现,很容易被扣上一个轻慢侯府、羞辱世子的罪过,他林府现在担待不起。
可林翟天却很是无奈,“此事还是遮掩过去为妙啊。”
林锦风默了默,“两府如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刻想要这样,非林府出力便可,”他幽幽道,“三妹妹如今是侯府的人,还是侯府管教为好。”
林翟天一愣,旋即恍然大悟,慢慢地吸了口气。
“哎呀,还是你想得周到!”
单是他们这里遮掩过去能怎么着?若是林清秋非要保人,不知轻重,打侯府那里流出些消息,他们的努力不就白费了?
到时候,林府和侯府不都成了青州最大的笑话?
林清秋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让人给带个话,钟国侯居然就要把她关祠堂!
她愕然地瞪大了眼睛,近乎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老婆子,噗嗤一声笑了,“王嬷嬷别说笑了,好生生的爹为什么叫我去跪祠堂?你定是听岔了。”
跪祠堂,她上辈子也就在林府跪过,到了伯爵侯府一直便是顺风顺水的,何曾跪过祠堂?再说了,她做错什么了吗?她不过就是让人去送了樽观音像而已。
林清秋不以为意,转身欲走。
不想王嬷嬷板着脸转到了她的面前,两边体态轻盈的丫头默不作声地断了她的后路,王嬷嬷淡淡笑了一下。
“少夫人不要嫌老奴烦,老奴也不过是奉了侯爷的命令,侯爷说了,让少夫人您在祠堂抄满三十遍家规,禁足半个月,好好想想自己做错了什么。”
林清秋沉下脸,目光冰冷,娇美漂亮的一张脸煞气渐盈,“王嬷嬷,看在您是侯夫人身边人我才敬重您,但请您也不要太过分,无缘无故让我跪祠堂?这不是笑话么!”
“是不是笑话,就要看少夫人做了什么事了,”王嬷嬷掀了掀眼帘,林清秋身边的贴-身丫鬟便被掐住胳膊拽开了,“还请少夫人不要让我为难。”
她说着,侧身让开了道路,语气颇有些高傲,轻蔑地扫了眼她身边的大丫头,“至于少夫人身边的人,侯夫人也吩咐了,侯府是有规矩的地方,留不得不守规矩的人,今后会给您换一批人伺候。”
林清秋不敢置信,“你敢!”那是她从家里带过来的心腹,凭什么要被换走?
“少夫人!”大丫头手足无措,“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少夫人就要去跪祠堂了?是她们做错了什么吗?
“老奴当然不敢了,”王嬷嬷冷笑,“可侯夫人听说,这香云等人都是林家萧姨娘身边的旧人,萧姨娘不检点,万一她身边的人也不干净,再带坏了少夫人,咱们侯府都得跟着丢人现眼。”
“什么不检点,你们在说什么?”林清秋眼皮轻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