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马匪

林锦墨脚步一顿,眼皮霎时一跳,而后又听到几个低沉中涩的声音附和,其中一人问:“可万一他们有人醒着怎么办?”

“怕什么?”那人冷笑,“傍晚我们的人就会潜入厨房,到时候在饭菜里给他们下点迷-药,便是五雷轰顶也叫不醒他们!”

林锦墨:“……”

她眯起了眼睛,将自己的呼吸声放轻,整个人都往后退去,直至将自己的身形全部隐藏了起来。

那几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晚上如何下迷-药,根本没有注意到这里已经有人来了,林锦墨不禁头皮发麻,忽然想到了洛尘逸。

难道,这就是他引我来此的目的?

正此时,那几人突然安静了下来,林锦墨精神一紧,将自己的衣服抓得死紧,深怕飞出去一个衣角,无辜成了被路边杀的炮灰。

“不过大哥,这山庄里能住上大院的可都是贵人,咱们这一票不会闹出什么麻烦吧?”有人担忧。

那位大哥回答,“能有什么麻烦?我们是马匪又不是山匪,把人抢了等着接赎金,接了赎金就去下个镇子祸害罢了!终究是干了丧天良的行当,死了便是要下地狱的,活着还忌讳那么多干什么?”

林锦墨哑然失笑,这人看问题的角度倒是很通透。

“那……那个院子的人呢?”又有一人压低声音,“不是有人要买里面的人吗?我可打听了,里面的主子人家有两男两女,我们要绑的是哪个女人?”

两男两女!

林锦墨心里一个咯噔,吃饭的时候她看过,住了两男两女还是大院子的家庭……

不就只有她们家吗?

这帮自称“马匪”的人要绑架他们?!

“都绑了!”一人冷声,“反正我们已经杀了三个人,为富不仁,有钱的有几个是好人?再说有人出了高价,说里面那美人又不用杀,只要坏了她的名节就好……”

林锦墨倒吸口凉气,连忙捂住鼻子,不动声色地往外退。

可紧接着,林锦墨整个身体都僵了。

“小姐!”迎春在外大喊,“你在这儿吗?”

昨夜有微雨,入夜静无声。

一大清早,林翟天便浑浑噩噩地睁开眼,一身酒气,眼眶红肿,总觉得看世界都隔着一层细纱似的,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

周嬷嬷看着他在下人面前那糊涂样儿,心里便忍不住叹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夫人一腔热情嫁给了他,若不是多年磋磨,何至于今日离府去了?有陈元在旁应声,还不知道要在外面待多久呢,粗略算计,只怕也有半个月。

林翟天对待官场的事还算游刃有余,却拿自己家的事毫无办法,这会儿没有人同他出谋划策,于是便整个人都有些懵了。

周嬷嬷心里不忍,却也没说什么。

及至厨房送来早饭,饭菜递于眼前了,林翟天才回了回神,可一看见满桌子的菜都是团团圆圆的,又想自己如今这般形单影只,一时伤心,眼泪又滚了出来。

周嬷嬷:“……老爷,夫人只是去散心。”又不是仙去了,单流泪算什么?过去把人求回来啊!

谁想她一出口,林翟天更加伤怀了,“你不懂,陈元当年就不同意这门婚事,而今终于想方设法把人拾掇走了,我的娘子啊,他肯定不会放人回来的!”

周嬷嬷无奈,“老爷既然想念夫人,其实可以去请夫人回来的。”

她没有说“求”,但林翟天想必是心知肚明的。

可林翟天看了她一眼,更加苦闷,“我请她,这府里乱糟糟的,萧惜弱还不知怎么处理,我又岂不知她现下心情不好,我现在去请……她哪里肯回啊!”

“这……”周嬷嬷无语了,“夫人回不回来是夫人的事,可去不去,是您的事。夫人终究不是铁石心肠啊。”

“您但凡去了,多去几次,您有了态度,夫人自然知道您是浪子回头,她若感动了,哪怕陈元、陈锋领着漫天神-佛都来了呢?那也不能抢了人去啊!”

林翟天捧着饭碗没动,但眼里却好似有了想法。

周嬷嬷不禁又说了一句,“再说了,夫人这么多年都等了过来,如今孩子也大了,她就算是为了孩子,也不会这么轻易离开的。”

“老爷,陈家老爷不过是看您的态度,他若真的要把人带走,何必带到温泉山庄?直接带回万州老家不就行了?!是夫人不想走,她啊,等了您这么多年,只是想要您……主动找她一回而已。”周嬷嬷意味深长地叹息。

林翟天动容,不禁想起自己几次往东院的路上,与陈氏相遇的场景。

陈氏在他心中,始终是那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小姐,这日久年深的,他便以为她性格强势沉默,已经习惯了等待,却从没想过,也许她一直等着自己回头。

而自己过了这么多年,负了她这么多年。

想到这里,林翟天又不禁潸然泪下。

周嬷嬷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闭上了嘴,林翟天若是自己能够想通才是最好,若是非要别人提点才能想起陈氏的辛苦和好来,那就未免有些让人齿寒了。

她叹了口气,正要回头,却见外面一个白发老人闯了进来,周嬷嬷登时睁大了眼睛。

“王嬷嬷!”周嬷嬷极为诧异。

这王嬷嬷可是林翟天的生母刘氏的贴-身嬷嬷,林翟天发迹之后,刘氏不习惯受这大院高堂,又身子骨不好,就怕闹腾,故此陈氏索性买了个别院给她居住,平素无事,可是从来都不出现的。

这会儿怎么突然来了?莫非是为了陈氏之事?

周嬷嬷与王嬷嬷对视一眼,王嬷嬷笑了笑,手中杵着一截拐杖慢慢挪动,连正在泣泪的林翟天都吓得站了起来,忙擦了眼泪看向王嬷嬷。

“王嬷嬷怎么来了?!”林翟天大惊失色,“难道是母亲有恙?”

“你母亲是有恙,这心病啊,就没好过!”

王嬷嬷本也是林翟天同村的长辈,后来家中亲友丧尽了,被林母怜惜接来院中一并将养,可算是闺蜜了,对林翟天也不比下人,更加尊贵一层,说话也不拐弯抹角。

林翟天迎上去,“嬷嬷这话什么意思?娘有什么心病……哎呀!”

方一走进,王嬷嬷就拿起拐杖打了他一杖。

王嬷嬷老了,这一杖可是用了劲,却也伤不着林翟天什么,反而是林翟天下意识躲了一下后,还怕她跌倒,就要上去扶她。

周嬷嬷愣了愣,忍俊不禁。

“你还问!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王嬷嬷盯着他,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气冲冲地在左侧坐椅上坐下,瞪了眼不敢作声、埋头听训的林翟天,沉沉叹了口气。

“那萧姨娘的事,你打量我们不知道呢?这么多年,也就是看在老三面子上才忍着她!如今那贱妇不仅窃盗主母嫁妆,藏匿家产,私开妓院,还纵容老三抢姐姐的丈夫,早该浸了猪笼!你还养着那贱妇作甚?”

林翟天有口难言,只能道:“嬷嬷放心,那萧氏是必死无疑的,只是这亲事才结没多久,清姐儿又……”

“老三她本也该死!”王嬷嬷别开脸,简直不想多看他一眼,“你倒好,竟把那贱妇的女儿高嫁了,你道你家嫡女是哪个?那贱妇也配?”

林翟天顿时不敢多言。

王嬷嬷又叹,“这也罢了,如今那贱妇母女本性恶劣尽出,嫁出去的孽-障不管便是,那伯爵侯府好面子,只怕你不早杀萧惜弱,你却还养着她!如今气走了主母,让陈氏娘家都气上了门,你可真不嫌丢人啊!”

林翟天脸色发木,终于一咬牙,“嬷嬷说得是,我这就去收拾了那贱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