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昆山园,南边琴楼。
很好。
方海满意地点头,回头看向洛虢,果然洛虢已经招手让人过来,低声吩咐道:“传信刑部尚书、开封府尹,分头去查这两个地方。”
楼下,方浩被薛青山再三请求,还故意摆谱,“这……身为晚辈,怎能随意议论长辈呢?不敬啊。”
薛青山脸色发青,心说你一个纨绔子弟还顾及什么不敬长辈?也不怕笑掉人的大牙!
但方家夫妇却听得很满意,听听,瞧瞧!这才是他们方家出来的儿子,虽然他纨绔无力嫖赌博,但他是一个好孩子啊!
“这有什么关系,哈哈,”薛青山起身替他添酒,心怀不轨道,“你我亲如兄弟,说些体己话也无关系,说来惭愧,我那弟弟年纪尚小,我也没有怎么去看过他,心里着实挂心呢。”
方浩差点给他逗笑了,故作正经道:“这,没想到薛兄竟如此关怀兄弟,唉,只可惜我爹娘只生了我一个,自小就叫我娇生惯养,半点苦头都不愿我吃,这可不,平白无故地到了这么大一个血霉。”
“那你可以让他们再生嘛!说不定你爹也养了个外宅呢?”薛青山有点着急了。
楼上方家夫妇:“……”这是人话?
方浩也被噎了一下,干咳一声,赶紧转移话题,“薛兄说的是,不过我倒是无所谓,薛兄倒是……”
他顿了一下,神色似乎有些复杂。
薛青山登时紧张起来,丝毫没发现自己已经落了方浩的圈套,紧皱着眉,简直想直接动粗逼他说出自己的事情,然后让他写下认罪书!
他深吸口气,笑问:“我怎么了?”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那昆山园里吧,世伯不是常跟人会面吗?”方浩打了个酒嗝,随手放在一处柔软上,下意识揉了两把。
“他们都见过那孩子,对他可好了,我上回路过,还看到有人往里面抬东西呢,女主人还出来迎接,你们到底是兄弟,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要分成两家呢?”
他揉着揉着,突然感觉到一股冷意,打了个激灵,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放在了那宝宝美人的胸脯……
触电般收回手,方浩差点状态一崩。
完了,他心虚地拿眼角偷瞄上方,仿佛在某个帘幕之后,就有两双威严肃穆的眼正盯着自己,恐怕已经准备好了荆条竹棒。
他满头冷汗,就听薛青山怒道:“方兄这话谬已,我们一家人何曾生份!又怎么可能分成两家?!方浩,我当你是兄弟,劝你休要挑拨离间!”
哟嚯?居然还知道他在挑拨离间?
众人提高警惕,莫不是这人反应了过来?不想下一妙,就听薛青山道:“你看到何人去了?那园子不是不准外人进去吗?”
众人:“……”
薛青山皱眉,那昆山园连他都没有进去过,他往日以为里面多半是藏了钱,没想到居然是藏了人,自己连见一眼都要被训斥,薛老道竟然还邀请别人过去。
难怪薛老道那么斩钉截铁说要将他送回去,原来是有了替代品了。
可恶,等他收拾了方浩,等会就去杀了那昆山园的杂种!
方浩挑了挑眉,“你不知道?那可是世伯老交情了,虽然平日没怎么说话,可跟薛家关系一直都不错的。”
薛青山脑海里闪过好几个人,六部的、三寺的,皇宫的,宫外的,人太多了,他根本不知道是哪个。
最多的居然还是方海,其次是吏部右侍郎,薛老道平时深居简出,来过薛家的满打满算也就那么几个人,什么兵部尚书、御史台鉴的人,登门的次数都不超过三个指头。
“我不知道!”薛青山烦躁不已,脸色已经越来越阴沉了,盯着那醉醺醺的方浩,显然已经有些失去耐性,“你直说是谁吧!”
方浩:“……”我哪知道是谁!
楼上众人都看出了薛青山大概是真的不知道,方浩与其尴尬,倒不如随便猜一个糊弄过去了。
显然方浩也是这么想的,他打着哈哈道:“不就是那个姓王的皇商嘛,别说你没见过啊,去年令尊过五十大寿的时候,他可还上门过呢!”
原来是他,薛青山愤怒地喝了一口酒,“其他人呢?”
“不记得了啊,时间久远,那谁记得住,”方浩声音含糊,“哎呀哎呀,有些醉了,唉……难受。”
他晃了晃脑袋,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作势要走,脚步却故意停留着。
“好久没喝得这么痛快了,不过如今开封府还没陈案,我可不能久待,薛兄只当我方才那些话是胡话,可别放在心上,我,嗝,我先走了,走了……”
“等等!”
薛青山怕他真走,被搅乱的情绪在方浩说要离开之时瞬间清明,一把拉住他,微微冷笑。
“你急什么?来都来了,还差这一两个时辰吗?趁夜回去不是更安全?我看这里还不错,不如直接睡下?”
他不知道,就在他抓起方浩手的时候,楼上的方海夫妇几乎立刻站了起来,弓箭手两臂紧绷,箭矢随时都将射出!
薛青山命悬一线。
可方浩却漫不经心地会开他的手,哈哈笑道:“可别,这勾栏院也不是什么好地方,那红蝶莫名其妙死了,我可不在这晦气的地方待着。”
莫名其妙死了?
薛青山不信,他几步上前,拦在方浩面前,一边给宝宝使眼色,那宝宝心领神会,直接捡起了舞台上的琵琶,两手拿着,看样子是要从后面偷袭。
“方兄,明人不说暗话,那舞女身份低贱,死了就死了呗。您怕什么?方大人难道不会替你遮掩吗?”
方浩目光微冷,背手把着袖子,扯着嘴角道:“薛兄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红蝶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方浩!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连杀两个人,肆无忌惮草菅人命,你现在有恃无恐,不就是仗着林家跟方家狼狈为奸嘛!”薛青山拉下脸,彻底不掩饰了。
林氏兄妹、方海夫妇:“……”
方浩奇了,嗤笑道:“你这话怎么说的,我没听懂。”
“装模作样!”薛青山挺起胸膛,仿佛要立刻发表一篇改变命运的重大演讲,“你杀了人不承认,有方海替你遮掩!那赵强要拿你归案名正言顺,没想到那林锦风为了攀附权贵竟然替你做假证!”
方浩:“……然后?”
“故作冷静,哼,”薛青山背着手,胸有成竹般,“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方海才会跟林家勾结!那林翟天一入开封就封了开封府衙,还不就是仗着方海在背后支持?”
“他们两个为了给你洗白,居然还构陷开封府有内奸?哼,那青桥爆炸也是你们设计的吧?你们以为这样就能瞒天过海了吗!”
“现在你们对付我薛家,不过是看重我薛家家财万贯!”
卧槽。
林锦墨震撼到无话可说,这个自以为是的逻辑到底是怎么演化出来的?
他以为炸青桥伤人命就跟摘大白菜一样无所谓吗?方海势力再大也没办法构陷整个开封府吧?而且为了钱她犯得着用生命为代价去帮方海构陷开封府吗?
这个人……智商是硬伤。
楼上众人无言以对,因为在薛青山的描述下,方海仿佛可以一手遮天,林翟天几乎成了助纣为虐,连东宫跟跟皇城司都是傻子,他薛家富可敌国,反倒成了最无辜的了。
方浩就很好奇,“你觉得所有人都在布局对付你?因为你家……噗,有钱?”
他这辈子就没听过这么好笑的话。
薛老道得受贿到何种地步,才需要礼部尚书、开封府尹联手算计?
“没错!”薛青山斩钉截铁,笃定非常。
方浩慢慢笑了,上下审视他良久,忽然问道:“薛青山,你知道在开封,于真正绵延百年的士族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吗?你觉得,就是钱?”
薛青山极反感他这个样子,“当然还有权。”
方浩噗嗤一声,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