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乐菱拍了拍女儿的手,让她不要多言。
门帘挑开,楼乐菱一瞬不瞬地盯着福伯面部表情,发现他面容平静,心下稍安。
“这么大清早的福伯过来,可是伯爷那边有事找我?”
福伯轻轻颔首,“伯爷收到知府的邀请帖,称府上请来宫中御医,对治疗骨科风湿一门建树颇深,伯爷晓得夫人好似腰不太好,问问要不要同行。”
楼氏这腰是生慕孟珏时受的寒,变天就会先疼三天,这些年对她的困扰极大。
听见宫中来了御医这样的好事,伯爷还会想到她,心中高兴,说明她在伯爷那边还是有一定分量的。
“劳烦管家代我转告伯爷,去吴府时叫人置喙一声,我这腰当真是困扰到我的日常生活。”
“真是太好了,这几日见娘腰疼的路都走不了,别提女儿多担心难过了。”
慕樱最是希望娘身体好了,娘每次犯病她都会在一旁陪着,怕娘出不了门闷到,她是真的心疼死了。
楼氏立即压住慕樱的手,牵强地笑了一下,“其实也没那么严重,这一次变天娘就没有腰疼。”
“娘?”慕樱不明白,娘为什么要撒谎。
福伯看她们母女的表情,心下了然,不愿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夫人若没事,老奴先下去。”
楼氏见人走了,伸手拍了女儿一下,“你呀你呀,什么时候说话能长点心。”
“娘,你打我做什么?”
……
福伯阴沉着,一直走出芷榭院,走到长子南笙面前,因为压抑着愤怒,声音带着颤抖。
“楼氏是算准了要变天,才唆使伯爷让小少爷回去,你弟弟可能已经出事了,你现在就带上人去稻田庄一路查探情况,我得去伯爷那。”
南笙听说小弟出事了,哪还等得,立即去寻人。
怡鹤堂内,慕孟珏正在向老爷子求情。
“祖父,孙儿真的知道错了,这一次再去读书,绝对不胡闹了,你看这帐本,是孙儿连夜誊写出来的,是真心要悔改。”
老爷子已经重头翻看到尾,账册上的字迹虽然丑了一些,不难看出誊写之人态度还算认真的,也没有错误之处。
合上账本,老爷子看了一眼长孙。
“这一次怎么晓得悔悟了?”
慕孟珏跪了下去,“孙儿从前没有意识自己不足,总以为自己还小,上有爷爷掌家,我就算学不会也不用急。是小弟归府我才晓得,我大小弟三岁,却没他识得书籍多,孙儿这些年顽劣让祖父失望,现在意识到错误,再不会犯了。”
慕铮听到长孙诚信悔悟,老怀欣慰。
“你能如此想,也不枉费祖父这些年对你的栽培,日后好好提拔你弟弟,他性格聪慧,辅佐你做大慕家,祖父的愿望可都放在你身上了。”
慕孟珏从地上站起来,环视四周,“小弟怎么不在,不是说今日有新夫子入府,要我们二人出来见礼吗?”
他不提,孟铮都忘记了,吴大人介绍了一位很不错的夫子来府上教席,定的可不就是今日。
“哼,不是自己身边养大的,终究不亲,回去了就忘记怎么应的我,待他回来,看我怎么罚他。”
慕孟珏得意,他就想看那小子被罚,最好是跪祠堂,这样他被软禁的惩罚便不算什么。
福伯进来时,恰好听到大公子在挑拨,他轻咳一声。
“伯爷,老奴想亲自去一趟稻田庄去接小公子。”
“接他?给他脸了,才被夸了一次就不晓得天高地厚,竟然敢对我阴奉阳违了。”
福伯就晓得伯爷会如此认为。
“小公子才六岁,并不晓得那些心思,如果是舍不得娘亲也是情理当中。”
“休要替他求情,别人怎么教育孩子我不管,我慕府的儿孙,就要懂得信守承诺,他年岁小不懂事,全氏也是小儿吗?”
在他看来,孙子没回来,都是全氏没放人。
福伯忙道,“就算如此,犬子东子定也会回来告知我一声,免得府中担心。老奴担忧昨日风雪大,途中那段山路别是出了意外。”
一句意外让老爷子心口一阵抽痛。
他的儿子不就是意外离世,走时,明明健健康康,回来时只剩下一俱冰冷的尸体。
“备车!”
慕孟珏发觉事情不对,快走一步拦住祖父,“祖父要亲自去?”
“阿福,你照看好府里,珏儿,你留下替祖父好好招待夫子。”他心下莫名开始不安,那孩子虽然与他感情不深,可那一张酷似儿子的脸,就像舟儿又回来一般,这要真的出事了,叫他怎么不担心。
慕孟珏见祖父竟真的亲自去接小崽子,气得往芷榭院跑,被福伯拦住。
“大公子,您得到知春堂候着,夫子入府必须要有主家在才合乎礼仪。”
慕孟珏感觉自己的宠爱被夺了,心火大起甩开管家,叱道,“滚开,夫子来了就让他等着,不过是穷酸举子,有了功名还要接差事过活,猜也能猜到是怎样落魄的穷鬼,这样的人也要我候着,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身份!”
他这话说着可没半点遮拦,偏巧门房上人迎着一位三十来岁文人打扮的书生入府。这人是正是吴知府推荐的新夫子,是今年新晋举子,名叫阮明,拜在当朝大儒徐泰和名下。
有了这层关系,阮明只需在一年后榜上有名,成为进士,前途便不可限量。
阮明为人心气高傲,素来不参预追捧权贵之事,这一次也是应了吴知府的面子,称伯府有一个聪颖少年,需要他这样的才子做授课恩师,将来对他也多有益处。
阮明是不屑攀附上伯府这层关系的,他对那个吴大人嘴上夸赞的孩子更感兴趣,结果才入府便听到慕孟珏大言不惭地对他侮辱的话,惊愕在当地。
“公子如此不训,就不怕伯爷晓得后再次惩罚您?”
“有什么可怕的,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二条腿的夫子满大街皆是,至于让我恭着敬着。”
惊愕在二进门的阮明原本还在想,吴大人介绍的孩子不当如此,想再给一次机会,没想到越听越不可入耳,当即全身如筛糠一般,气得抖成一团。
“此子……此子不可教也!”
福伯眼角余光瞥到阮明愤然离去的身影,垂了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