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雪莲前脚才迈出门槛,后脚就与人撞上正着,头上的发钗都被撞歪到地上。
“对不起夫人,我只是走累了借你家院门口歇歇脚,没想到会出来人。”他将发钗捡起来递给全氏,脸上全是抱歉。
“你瞧,这花枝都撞折了。”
安嬷嬷劈手将金钗夺过来,好好的并蒂百合折了一瓣花枝,她拿手直了直也能看出上面的明显的折痕,当下心疼的什么似的。
这可是琳琅阁的上等好货啊!
“你说你这人怎么那么不小心,你坐别人院门口听到动静就赶紧躲开就是了,你往人身上撞什么,现在夫人的发钗折了,你说你怎么赔吧。”
全氏并不想为难人,见这人只是个挑扁担的货郎,日子应当过得清贫,便道,“算了,一枝钗而已。”
何念生一连赔不是道,“这位嬷嬷说得对,确实是小的不对,我也是倚在这里睡着了,才冒失撞到了娘子,如果不嫌弃能否将这金钗给小的看一眼,说不定我能将它复原。”
安嬷嬷撇嘴,“你知道这一支金钗多少钱吗?”
何念生拘着腰,一脸憨厚,“不瞒嬷嬷,我就是匠人,手艺虽没有琳琅阁的师父好,却也不算差,修复原貌还是可以的。”他说着将自己挑的货担搬过来撩开上面的红绸布,里面摆放的可不都是一些绒花和银器。
看着这些首饰,虽没有名贵的,做工倒也精巧。
全氏看了几件也算喜欢,这才正眼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货郎。
意外地,货郎长得粉面俊逸,不像卖货郎的,倒像是个读书人。而且他挑的几样首饰,全氏皆很喜欢,二人的欣赏点竟然出其的相同。
“你真的能修复如初?”
何念生一直憨态的表情,提到这些首饰忽然就来了自信,“夫人别看我是个挑挑的,其实我有自己的铺子的,铺子由我女儿照看着,我就将一些好卖的,廉价的挑出来卖。”
安嬷嬷见这人说话一直畏畏缩缩的,竟然还有一个铺子,她敲打道。
“都有首饰铺子了,生意定然不错,还这样辛苦做什么?”
何念生拿了全氏的金钗,就在原地锤锤打打起来,一边修补一边道,“唉,我就这么一个女儿,眼看就到了亲说嫁人的年纪,我这不想着多给她攒一点嫁妆,将来到了婆家日子也能过得好些吗。”
一句话,说到了全氏心里。
她有四个女儿,想起她们将来的前途,她总要先在心中打个嗨声。
盼儿是个痴的,需要一个完全能够包容他的人结合,可是性情又好,家世也过得去的年轻后生,家里人又怎么会要盼儿这样操持不起家业的媳妇。
惠儿是四个孩子里最不需要她担心的,聪慧、清秀,现在伯府认了回去,说一户高门没有问题。
可是采儿呢,人已经走了快两个月了,是在姑母身边做了为人使唤的小丫鬟,还是如惠儿一般受不住被人磋磨逃了。早知道姑母安的这样坏心,她真后悔让人将孩子带走。如今几波人找下去也没有音讯,可还能回来了?
想到三女儿,刚出门的轻松心也变成了担忧。
可三女儿将来好歹还能有正常的婚姻,灵犀呢?
想到灵犀,担忧又成了焦虑,灵犀现在还小,将来长大了,以她的容貌可还能瞒住?她的亲事呢?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看着何念生竟生出了一抹羡慕之心。
“嬷嬷,将这几样首饰都买了吧。”
安嬷嬷蹙眉,这几样首饰确实不错,可夫人的身份戴这些个素净的银钗又戴不出去,留给两位小姐又显得样式偏老成。
“夫人全都要了?”
全氏点头,“给银子吧。”
何念生推开安嬷嬷递过来的银子,道,“夫人要是信我,就容我将这钗子拿回铺子修,待我完璧归赵时再收夫人的这几件首饰银两,此时就当我的押金可好?”
全氏对他印象不错,一个一心为女儿的父亲,人品能坏到哪里。
她对安嬷嬷点了点头,兀自向套好的马车而去。
何念生告知安嬷嬷自己的铺子位置,特意叮嘱,“明日一早我就能修好,我那里还有好多不错的首饰,夫人若不嫌弃店小,也可以去转转。”
全雪莲只当他是在招揽生意,左不过她也无事,便点头应了,“可以。”
马车行出多远,何念生对暗处的小厮招了招手。
“将这些东西抬回去。”
他自己掸了掸袍子上的褶皱,倒背了双手转身离去。
翌日。
天未亮,伯府大门被拍得山响,门房披了袄子去开角门,看到身穿衙差衣服的人,心中没底。
“官差大人贵干?”
“府上可识得叫楼长远的?”那人拿出属于楼长远的名佩晃了晃。
门房看清名字,点头应了,“有,是咱们府上大夫人的兄长。”
衙差松了一口气,脸色不太好道,“通知人到义庄认尸,都在湖边挂了多少日了,竟然不闻不问,到底是不是亲人。”
他说完,颠了颠手,要好处。
门房瞪着他的手看了一眼,为难地撮牙花子。
现在大夫人穷的首饰都卖了,要赔二公子娘亲的嫁妆,今个这赏钱要是他出了,怕是有去无回。
“怎么,咱们跑了这么一趟,连个茶水钱都不值吗?信不信爷现在就将尸体丢乱葬岗去?”
福伯从后面给了一贯钱,笑着道,“虽说是夫人的亲戚,可咱们伯府不会苦了衙差大人,您辛苦这是茶水钱。”
将人打发走,他对门上人说,“去给楼夫人送个信,但你就传是夫人的意思,这死人绝对不能往伯府抬,叫她就地发丧。”门房去了,他不忘记又补充了一句。
“伯爷病着冲不得晦气。人回来时,走西角门,七日不得到前院行走。”
小厮一连应喏,管家又道。
“置喙账房,刚刚的一吊钱从楼氏的月例银里扣除。”敢害他儿子一身残疾,一个铜子他都要算计。
福伯抖了抖袖子,背着双手去忙了。
小厮摇了摇头,大夫人还真是大势已去,曾经上千两银子花费都不用置喙任何人,随意挪用,现如今一吊钱也要算了。
小厮跑到芷榭院,将早上发生的事一一学舌一遍。
“除了以上是夫人的叮嘱外,早上官差报信的赏钱也要从夫人的月例银里叩除,这是您的私事,公中不走帐。”
桂嬷嬷才要发火,那小厮见情况不对,也不等主子问话,转身跐溜一瞬就跑了。
桂嬷嬷气得追出去,哪还有人。
“真是可恶,这些人真是越来越过分了,一吊钱也要和咱们斤斤计较,您可还是这府里的大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