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天地不仁
官府有人暗中大量收购苏州所需之药材。
陆昭闻言，顿时眉头一皱，怒气上涌。
虽然宋衡说的含糊，但陆昭却心里清楚得很。
这不是徐世年暗中做的手脚，还能是谁？
眼见自己逼得他不敢再插手苏州内的事，他便立刻转头在城外之事上做手脚，掐断苏州急需药材的来源，抬高市价，逼得陆昭倾家荡产一搏。
可就算陆昭倾尽所有家产去购买药材，也未必就能彻底控制住苏州城内的疫情，这对陆昭而言，显然是一件无论怎么做也不可能善始善终的事！
徐世年这是把陆昭往死路上逼啊！
“等等！陆神医！”
“你要去哪儿？”
宋衡见得陆昭起身便走，急忙将之叫住。
“就算你我都心知肚明，此时也切莫莽撞行事啊。”
“他们既然敢插手此事，朝廷内肯定有人护持，这件事一旦闹大，对你我而言，都将只能是灾祸！你可明白？”
宋衡连声劝诫，希望陆昭能够三思而行。
但其实他也明白，就算他们知道这件事乃是徐世年在暗中捣鬼，他们也不可能抓到徐世年的把柄，谁会在这种事上给人留下证据？岂非自寻死路？
一旦陆昭找不到任何证据就去指控徐世年蓄意放纵瘟疫蔓延，这可是诬陷朝廷命官的大罪，就算陆昭医术再是了得，只怕也是人头落地的下场。
而且这件事一旦闹大，极有可能连累到百草堂。
宋衡自认自己已经尽力，遭受池鱼之殃绝非他所愿意接受的。
“那就眼睁睁看着城中百姓被瘟疫折磨而死？”
“天地不仁，万物为刍狗！他们当官的不顾百姓死活，我这个当大夫可见不得百姓无药可治而死！”
“明说也罢，暗示也好，这一趟知府衙门，我必须去！”’
话音落下，陆昭再不停留，径直离开了百草堂。
这一次，陆昭是真的动怒了。
事实上，他是一个极少动怒之人。
他虽不是什么好学分子，不是什么精通史实的高级知识分子，可九年义务教育却也没有白白浪费。
生在现代社会，长在现代社会的他，对中国上下四千年的历史也还算清楚。
嘉靖朝的确腐败，的确黑暗，这是事实。
可这也不能催生出如此一批丧尽天良的贪官污吏吧？
徐世年可以为了得到名单而对他使用各种阴谋诡计，这都没问题，谁还没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心？
但对他可以，牵连无辜的百姓那就不行！
之前陆昭一忍再忍，那是觉得现阶段若是当真将徐世年杀了，百姓们对官府没了指望，指不定闹出什么乱子。
可现在，若不解决了徐世年，苏州城内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这不是历史书上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也不是电视剧里一个长镜头就能完全记载下来的场面。
若陆昭不能阻止，那便是实实在在出现在他眼中的惨景，那种触目惊心的惨痛只会带给他余生里做不完的噩梦。
徐世年可以草菅人命，朝廷上下的官员可以对百姓的生死视而不见，甚至是高高在上的嘉靖皇帝也可以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放纵下面的官员，但陆昭做不到，他决计做不到视而不见。
离了百草堂，陆昭乘着马车径直闯入了知府衙门。
此时的徐世年正在享受午后的惬意时光，端着一盏热茶，逗着自己的孙儿，好一番天伦之乐。
可见得陆昭怒气匆匆的闯进来时，他立刻屏退了院里的所有人，目光一下子凝视在陆昭身上。
他看的出来，陆昭此次要动真格的了。
“陆神医当真打算谋杀朝廷命官？本府劝你想清楚了再动手，不要到时候我的脑袋还在，你的脑袋却先落了地。”
徐世年虽然害怕，但此时他如何不知害怕只会让陆昭的杀意更浓？于是索性表现得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好让陆昭觉得他早有准备。
而事实上，他却的确早有准备。
自从上此陆昭“威胁”过他之后，他便立刻从城外调来了一大批江湖高手，埋伏在知府衙门四周。
这时节敢进城的没几个，所以这些人都是些只认钱不认人的狠角色，只要他一声令下，今日这院内无论是谁，都将人头落地！
“我只问你一句，那些被你们抢去的药材，到底在何处，能不能送到苏州来。”
陆昭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进入主题。
可他这话音一落，徐世年明显一怔，好像有些不太明白陆昭所言。
“药材？什么药材？”
徐世年皱眉看着他问到。
“事到如今，还要装蒜？”
“城中用来治疗瘟疫的药材，一直有人在暗中与百草堂抢购，若不是你在背后搞的鬼，难不成京城的和虚堂有这个胆子罔顾人命？”
陆昭阴沉着脸，杀意浓烈。
和虚堂再怎么强势，那也只是私营企业。
只不过因为和虚堂在京城，又是京城最大的药材店，京城里的富贵人家又多，所以背后势力自然强大。
可再怎么强大，那也是民营，不是政府机构。
苏州瘟疫之事，经过一个月，只怕早就传到京城，朝廷对此事一直没拿出相应的对策，那只能说明朝廷机构的失职，他和虚堂不过一个民营药店，如何敢在这当口如此？
而他们既然敢如此，那就说明背后必然有官府撑腰，徐世年身为苏州知府，头上乃是徐阶，徐阶代表着内阁，岂非正是而今大明朝内权力中心？
此事若不是徐世年暗中捣鬼，那也肯定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但徐世年此时却仍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
“陆昭！”
“你不要血口喷人！”
“此事本府毫不知情！”
徐世年也急了。
因为此刻他也明白了过来，陆昭之所以动了杀心，就是因为此事。
之前陆昭没有药方彻底治愈瘟疫，那是四和堂的问题。
可现在药方有了，但是却没了药，这如何不让陆昭大动肝火？
试想想，前不久陆昭就能因为他徐世年在城中暗中捣鬼导致瘟疫继续扩散而威胁于他，现在又怀疑他掐断苏州药材供给，岂容他继续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