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这头终于商量了个结果,那头苏绍元终于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人影憔悴,宽阔的背影也多了几分萧索。他身着一身长衫,踱步走向老夫人院子。老夫人院子里三个姨娘从里面正好出来,和他正好撞见,俱是一愣。
两日不见,她们的夫君完全变了一个人,脸颊瘦削,头发枯槁,眼神里藏着很复杂的情感。这种情感她们几个看不明白,完全不知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甄氏温柔体贴地上前,缓缓道:“老爷,妾身知道老爷是清白的,老爷一定要忍耐,待我明日去求殿下,他定会给个答复。”
苏绍元叹了口气,没听出她嘴里的余音,道:“好了,你们先回去吧,我有话和老夫人说,走散了吧。”
口气疲惫,神情无奈,几位姨娘见状,便将心头的心思消了几分。
“那好,老爷珍重身子,身子要紧。”甄氏率先表态,将自己的姿态压得极低。
苏绍元满意地点头,也算是对她一种肯定。他对甄氏也冷落了好一阵,那些过往的事也逐渐淡了,再说了夫妻之间总不能一直仇恨着,床头打架床尾合,苏绍元如今见她似乎又了改善,心里又想起了她的好。
顾不得和其他两个姨娘谈话,他大步进了老太太院子,徒留一个背影给了几人。顾不上太多,他如今来这里就是为了和老太太说一件极其重要的事,这件事关乎苏家,关乎将军府,关乎整个全局。
老太太正被月柳扶着准备歇息,好不容易才有了希望的她,第一次敢睡觉。月柳在外屋掌灯,不想却见两日不见的苏绍元出现了。
她脚下一顿,瞪大了双眼,仿佛见到了个什么了不得的事那般。
苏绍元耐着性子朝她挥手,“出去吧,我又事和老太太说。”
月柳看了眼内屋,老太太在屋内还等着,她就这么走了,怕有不妥。苏绍元不愿多说,将她手里的的灯接过,淡淡道:“去吧,我来就好。”
“...是。”月柳低头,识趣离开。
这夜,实在是暗,但更黯淡的却是事实的真相。苏绍元举着灯进入老夫人屋内,将灯放在桌上,面容逐渐融化模糊,眼神也变得格外漆黑。
老太太心道这月柳怎么还不来,便怪道:“月柳!怎么回事还不进来?”
苏绍元站在门口远远看着自己母亲,第一回哑然,喉咙发紧,完全发不出声。过了半晌,老太太不耐烦回头,想训斥这没规矩的丫头,不想却看见了自己两日不见的儿子。
她正在坐在床头,浑身一怔,看他并不清晰,但却认得他的背影,“绍....绍元?”
老太太喜出望外,站起身朝她走了几步,老人浑身有些颤抖,步履也不再稳健,“绍元,你终于肯出来了,可是将母亲吓坏了!”
老太太是真的老了,已经比不得过去那般精神,苏绍元一阵心痛。一想到他即将说出那些话,他就恨不得自己完全去承担这事,可这件事若是不说,那如今这事定不会如此轻易就结束。他闭关两日,终于将这件事,理得清清楚楚,那个所谓的证据就是当日那青年人手里的东西,他可恨自己当日为了省事没有将那人摆平,这一切终究不瞒不住了.....
定了定神,他整理了情绪,竭力用镇定的语气道:“母亲,有件事我需得和你商量,这件事非同小可,你千万要冷静。”
老太太没觉得有什么比这事更加可怕的,连连道:“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这般大事我们都扛下来了,你且放心,甄姨娘说她会去求三殿下....”
“母亲,不是这个....”苏绍元深知自己这事,若不能找出一个罪人,那他便是罪人。可他并不是罪人,罪人另有其人。
老太太见他脸上的神情怪异,看得有些糊涂,于是问道:“那是什么?难道还有比这事更可怕的?”
苏绍元狠狠心,将老太太扶到座椅上坐下,索性坦白,“其实当年犯了叛国罪的人,不是我,是大哥。”
“绍元,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大哥那点胆子怎么敢做这些?他连在你面前都不敢.....”
“母亲!大哥为什么不敢面对我,就是因为这件事!”苏绍元不等她说完,强硬打断道。
这件事若是没人翻案,也就过了,一辈子谁也不会知道。可如今有人翻案了,案子还是的矛头还是朝着他,他身为大将军,若是真被定了罪,皇上震怒,整个苏家都会受到牵连!
老太太彻底呆住,震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她万万没想到,这件事竟然和她那不争气的大儿子有关。而自己小儿子却说得言之凿凿,她完全无法反驳。
苏绍群这人,好逸恶劳,没多大本事却喜欢闯祸,自小就喜欢惹麻烦,自打苏绍元得了皇上重用,他也借机做了小官。老太太是他母亲,最是了解他,为了让他更好发展,让他跟着苏绍元出征,而两年前,他正好跟着苏绍元,而回来之后,两兄弟也因为某些她不知道的原因闹僵。
若是以往,苏绍群定会来诉苦,可那次,他却没有。而是一反常态不敢和苏绍元对峙,甚至都不敢见面.....
苏绍元当年发现了营中细作,那人便是自己的大哥苏绍群,顾忌兄弟之情,他动了恻隐之心。抓了一个苏绍群身边的人,强将罪名嫁祸给那人。这一切都是为了那跪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的大哥!
当年的事原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他也很是愧疚,派人偷偷给那人的家人捎去一笔补偿。可万没想到,本该从此隐没的往事,尽然被人翻了出来,甚至还将这罪名扣在他头上。
叛国罪,这是要杀头要株连九族的罪名,他如何能够承受得起!
老太太听他将事情前后末尾徐徐道来,心里彻底凉了,好坏利弊苏绍元该讲的都讲了,如今唯一能解救苏家的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苏绍群!
黑夜是如此的凉,凉得人全身都褪去了温度,苏绍元跪在老太太面前,狠狠磕了几个响头,他没有办法没有退路,如果不这样做,他就得死,将军府所有人都得死!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该死的人死,让该活着的人活着,发挥更大的余温。
他保证会照顾好他留下的家人,一辈子不离不弃。
老太太一口气喘不上来,晕了过去,失去意识前脑子里一片混乱。她的小儿子要将大儿子断了命,她怎么能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