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要命一条

因为两人已经在宫中呆了两天的时间,楚夜寻另一边还要进行早朝后批阅奏折,并没有过多时间再陪伴二人,故而晌午时,楚梦岚与赫连威便请辞离开。

赫连威与楚梦岚出了玄武门先后上了马车,车厢内两人各怀心思,一时沉寂,两人相顾无言,赫连威因为不知道楚梦岚心头所想,心中又是尴尬又是忐忑,无奈一遍遍撩开车帘望向车外,希望马车走的快些再快些,自己好回到王府,立即躲开距离楚梦岚远远的。

结果许是因为赫连威撩开车连的动作太过频繁,以至于楚梦岚有些不耐烦,微微皱眉:“你可是纯王妃,一直向车外张望露脸,还知不知道礼数。”

赫连威因为觉得自己昨天醉酒,极有可能有把柄抓在楚梦岚手中,便难得没有反驳他,简单“哦”了一声,果然放下车帘。

也正是她收回视线一刹那间,赫连威注意到有另一辆精致马车与自己这边擦肩而过,清风拂动对方马车的车帘,赫连威得以见到车内主人一偶。

娇媚的容颜,华丽的宫装,高高扬起的柳叶弯眉……一副标准楚楚可怜却不失伶俐的闺秀模样。

顾宁羽?

她来宫中干什么?

赫连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但因为自己平日与那个丫头并无往来,赫连威并没有放在心上。

车厢内一时间再度陷入沉寂。

马车车轮吱呀,在赫连威与楚梦岚相顾无言中,一路回到纯王府。

绿柳在门口接驾时,发现赫连威与楚梦岚两人之间古怪气氛,以为二人又有吵架,连忙凑到赫连威身边:“王妃?又怎么了?”

因为事情一言难尽,赫连威只能示意向绿柳摆摆手:“回去再说。”

一旁楚梦岚无声将二人小动作尽收眼底,觉得赫连威小心行为幼稚好笑,便有意吓她,沉着脸刻意叫住她:“赫连威!”

后者闻声一悚,立即忐忑回头望向楚梦岚:“怎么了?”

“来我书房一趟,我有话要跟你说。”

“王妃……”

绿柳怯怯拽着赫连威的袖子,一脸担忧看她,赫连威无奈拍拍绿柳的手背,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念及是自己醉酒惹祸在先,赫连威始终低头跟在楚梦岚身后,不声不响,一直走到书房,楚梦岚将房门关上,室内一时间有些昏沉,赫连威这才稍稍提起了精神。

“楚梦岚,你有话直说,不用这样神神秘秘的。”

其实比起即将到来的事情,更让人觉得忐忑的是等待,等待着结果,等待着处决,人心会不自觉的幻想,加大这些虚幻的恐惧。

赫连威从来都是办事利索的性格,眼下只想速战速决,用小燕子话说就是要头一颗要命一条,有什么事赶紧说,说完之后自己会被如何处决,总好过在这殚精竭虑。

有了这样视死如归的想法,赫连威干脆放松下来,见书桌上还有一壶凉茶,便给自己倒了一杯,压压惊,坐在椅子上先行饮上。

“赫连威,你可知罪?”

楚梦岚将赫连威一切动作尽收眼底,一上来便是这么不清不楚一句话,赫连威心头咯噔一响,握着茶杯的手指不自觉收紧,但面上还是没有展露出来。

冰凉的瓷杯透着阵阵凉意,自指尖似乎能蔓延到人心里,赫连威心中忐忑,一面惊惶一面警惕。

万一他在诓自己怎么办?对方还连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自己怎么肯一扬脖子就上钩钓上去?

心里有了计较,赫连威干醋沉稳将茶水饮下,这才慢悠悠开口:“不知道王爷说的是什么事,我赫连威自认为进宫以后一直努力配合王爷,并且上下打点,并没有做任何逾越的事。”

赫连威口中的上下打点,自然是意有所指自己认识了楚则音,这话乍然听来似乎是在帮楚梦岚拉拢关心,实际却是在向楚梦岚表明自己背后还有靠山,他不能动自己。

楚梦岚自然知道赫连威这点小心思,但眼下他若是不将昨夜的事情说清楚,恐怕这女人会心存芥蒂一直躲着自己。

楚梦岚唇角最后溢出一缕轻笑,散漫恢复了往日与赫连威敌对模样:“你知道自己昨夜喝多后做了什么吗?”

赫连威小脸微沉,皱眉细细思索奈何大脑一片空白。

“你刚开始还是甚至清醒的,后来却发了酒疯,又哭又闹。”

赫连威皱眉,她自己的酒品还是知道的,但如今重生在古代,换了个身体,自己还真是不敢保证。

但楚梦岚性格狡诈,他的话不可全信。

于是悄悄打量楚梦岚,在揣测他话中有几分可信,多少真实性。

奈何楚梦岚生在帝王家,说谎时天性,加之多年与大臣周旋圆滑,早已练就了一身八面玲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性格,他若是想对一个人洗脑,说天空是粉的,想那人过不了多久,就会相信天空是粉的。

赫连威有些摸不准楚梦岚,拿眼斜着他,希望自他一些小动作中摸到端倪,但后者始终保持这那散漫看不上她的姿态,这反而令赫连威有些相信两分。

“那后来呢?我又哭又闹……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有,说了很多。”楚梦岚每说一句话,都要打量赫连威一眼,以确保自己谎言圆滑无误。

“你说自己在这里过的不开心,说自己向往自由的天地,甚至后来……”

赫连威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哑,心底一边唾弃自己这个没出息的,一边则是在诧异,自己在楚梦岚身边,怎么会放松警惕,告诉他这些?

其实赫连威昨夜自打与楚梦岚报上自己名字后,便在没了动静,如今楚梦岚向赫连威所说的一切,都是经过昨晚的歌声中推断得知,而如今再看赫连威的神色,楚梦岚知道自己猜对了。

楚梦岚因为将了赫连威一军,心中有一丝得意,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继续沉声,并附带上两人习惯性对话模式中的厌恶神色:“赫连威,你到底清不清楚自己纯王妃的身份?”

“清楚。”

“那居然还向往什么可笑的自由?”

赫连威身子隐隐有些发僵,她眼下虽然无力挣脱开周围束缚,但这并不代表她会放弃争取,不代表她失去了这样的权利,她不肯认同楚梦岚的说法,所以选择沉默。

“你想离开是不是。”

这句话几乎已经是肯定,楚梦岚见赫连威没有否认,心底有些发空。

他从没有想过,自己堂堂华晋纯王,竟然会有被人嫌弃离开的一天。

“后来呢?我还说了什么。”

楚梦岚见赫连威有些失神模样,下意识的不想继续这揣测猜心的话题。

在他没有确定赫连威真正身份之前,两人身份不宜闹僵。

于是假咳一声:“后来你吐了,本王嫌弃你,便搬去了其他行宫居住一晚。”

赫连威想起自己白天醒来第一眼,发现自己是在软榻上情形,便隐隐有些相信,因为自己着实呕吐恶心愧疚到了楚梦岚,赫连威难得好脾气低低一声道歉:“对不起。”

就算是面对她的敌人楚梦岚,自己做错了事依然会承认。

赫连威忽然转变的态度令楚梦岚微微有些吃惊,按照他的猜想,赫连威极有可能炸毛反驳自己,说自己诬陷。

不料事情竟这么被轻而易举接过去,这结果令楚梦岚觉得意外,并且隐隐好奇,赫连威这么多面,跋扈的是她,刁钻爱惹事的是她,聪明伶俐吵嘴的也是她……这是她在自己面前展现的模样。

而在楚则音宫中,自己见到的确实另外一个全新的赫连威,她低低浅笑与楚则音相谈甚欢,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她站在桃花树下,竟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美感。

而当她在楚夜寻面前时,虽然努力恪守君臣之礼,大眼滴溜溜转,却分明透露着自己不曾见过的亲昵狡黠。

她不抗拒任何人,却唯独疏远自己。

可能是因为两人一开始相见时便留下敌对印象的关系,加之自己便是那个囚困她的纯王,这才导致她下意识远离自己。

楚梦岚微微叹息一声,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拘泥于这些旁枝末节的小事,她赫连威心思如何,其实根本与自己毫无关系,自己堂堂一国王爷,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何苦在她身上费心思。

或许他只是不肯认输,认输自己竟然输给了一个女人。

这样安慰自己,楚梦岚再悄悄关注赫连威时,便开始觉得心安理得。

今天将她心头疑虑消去目的已经达到,楚梦岚干脆挥手,让赫连威记他一个人情,给赫连威放行。

赫连威离开时有些垂头丧气,她简直不能原谅自己失态,换了个身子,竟然连酒品都换差了。

呕吐也就罢了,她竟然还在楚梦岚面前展露了真实想法,虽然看楚梦岚的模样,还并不知道自己来自异世,但如今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离开这一点,这对她日后行动恐怕有诸多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