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西域风云22

三个人顺利出了城,但不敢直接就去曾府面前晃,而是在几里地外找了处客栈,两间房。

沈枝意身边有个人,她也习惯些。

“你是盛元人?”

“对啊。”

探春赶紧检查门窗,慌张道:“现在是什么形势,你居然还敢……算了,你也不是自愿来的。”

“本来想找你帮忙送句口信去长安给我夫君的。”

其实沈枝意之前想过,直接找人去一趟南诏不就行了。但如今那儿早成了禁区,来往的人祖上三代都得查,还真没谁敢办这个差事,只能舍近求远。

“曾势这人,疑心病太重,我父亲和他做过几次生意,全程都是他的人,一点儿外人都不能有。”

“可是绸缎生意?”

探春点头道:“他有几房太太,全是些挑剔的主,特别难伺候。做一次衣裳,真的是,折腾来折腾去,非要弄上好几个月,修修改改的。要不是曾势这地位,谁愿意去他家遭罪。”

前方战事吃紧,曾势必然不会在府上待太久。

沈枝意拿来面纱戴上,尽量将自己藏的严实。

“柳臻在隔壁,有什么事儿你就去找他,我晚上尽量回来早一点儿。”

“你小心啊。”

沈枝意出门,在人群里低着头,寻问了几个路人后,才找到曾府。

可并没有看见明汐。

只要没有亲眼看见尸首,她就不相信人已经死了。

“这姑娘是谁?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啊。”

“就是啊,唉,砍头那天我还去看了呢,十几岁的娃,嗓子都哭哑了,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错。”

沈枝意跟着前面这两位大娘,准备找个机会上去问问。

“不是还有个男人吗?这里面的门道,估计也就那些事儿了。”

“现在尸体都臭了,还没人敢来认领呢。”

到了路口,她们俩准备各回各家,沈枝意赶紧冲上去,尽量平静地问道:“大娘,这位姑娘现在何处?”

“烂菜街,好多老人蹲在那儿卖菜呢。”

沈枝意道谢,问了路后直接冲了回去。

可眼前这景象,一点儿也不像有死人的地方。

卖菜的,买菜的,还有挑着担子来来往往的,和往常没什么也没区别。

沈枝意已经闻到腐臭味,她揉了揉手腕,鼻子一酸,随后又眨了几下眼。

不可能的。

明汐跟在沈枝砚身边多年,他不会随意就丢弃她的。

不可能。

她一路上给自己编了一大堆的理由。

烂菜街特别吵闹,路上全是脏水,还夹杂着一些发酸发臭的枯枝败叶。

沈枝意往前走了一段路,寒风将铺子边的乞丐吹得蜷缩在一起。他们大多闭着眼,脸部黢黑,看不清原本的模样。

“傻呀你!从曾府丢出来的人,你还敢去给她披衣裳,找死是吧?!”

“娘亲,他们太可怜了。”

“可怜个鬼!赶紧滚回家待着!”

沈枝意与他们背道而驰,一路走到烂菜街的深处。

果然。

就是明汐。

她掐着自己的手指,憋住了怒意,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之中。

有两条鲜活的生命,死在了自己眼前。

心如刀割。

“老板,我要些香纸。”

“上供还是?”

沈枝意弱弱道:“给我一位的妹妹。”

那人见惯了这些场面,冷漠地拿好东西,随意往桌子上一扔,道:“三两钱,这可是正经寺庙超度用的。”

“多谢。”

她拿着东西来到无人的角落,朝着明汐的方向拜了拜,带着颤音道:“二位的救命之恩,我永生难忘,还请再等等,我一定会想办法将你们带回长安。”

烧香纸耽误了一会儿,身后就有人抱着孩子拎着菜篮慌张地跑路。

“这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整日来搜人,还让不让我们活了。”

“苍天有眼,赶快救救我们啊!”

有官兵骑马赶来,不由分说,直接就拿着大刀闯进别人家的院子。

一时之间,哭闹声和求饶声遍布整条巷子。

沈枝意跟着人群跑,连头都不敢回,越跑人越少,最后还是一位老人拉住她的手腕,说道:“刚来是吧,哎哟,快快快,先去我家避一避。外面这些吃人的混蛋,那是打着搜人的旗号,随便糟蹋我们平民老百姓啊。”

老人将她带到里屋,掀开摇摇欲坠的木架,拉开一道木门,赶紧把她塞了进去。

“奶奶,别别别,你进去。”

“别闹了啊,要不然待会儿我们俩都会被发现。”

这道暗门的位置,只能躲一个人。

“奶奶……”

外面窸窸窣窣一阵,她眼前就没了光亮。

“有没有见到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哎呀,跟个老不死的费劲,你们几个,快去找找,一股酸臭味儿,搜完赶紧走。”

手下的士兵甚至连碰东西都是用长剑和大刀,生怕脏了自己的手。

“老大,这有一金手镯……”

“老天爷啊,各位大人,这是我的嫁妆,就剩下这一个了,你们……”

士兵用大刀指着她,骂骂咧咧道:“你个老不死的,这东西给了我家大人,那是在积福,懂不懂?”

“求求你们了,我真的……没有其他东西了。”

“赶紧走赶紧走,真是晦气。”

外面安静后,沈枝意推了推面前的东西,低声喊道:“奶奶?”

“啊啊啊,小丫头还在呢,我差点给忘了。”

老人双手如同枯木,颤颤巍巍地扒开床单被褥。

“奶奶,这不是曾势的地盘吗,怎会如此……蛮横无理?”

“他个当官的不想管啊,全是他曾家的皇亲国戚,一个个的,就跟自己是天子一般。”

沈枝意将自己剩下的所有银子都留了下来,道:“虽然不多,但您也得收着。”

“好好好,姑娘要走了?再等等吧,外面乱的很。”

老人从矮砖里掏出来一些土豆红薯,道:“别嫌弃,赶紧吃了,要不然跑不动。”

“谢谢。”

“我也有个外孙女,同你一般大,只是前不久因为呕吐病走了,可怜呐,才十七岁,她还说要给我养老送终呢。”

沈枝意低着头。

她好像永远低着头,因为自己知道这一切的根源,是沈枝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