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袇收到的军令就是不得离开唐毁帐子半步,如今已过一夜,山中雾气直迷的人看不清景物。
外营的战马嘶吼,必是匆忙赶来。
“胡大人!”
她如今暂管军营,自然是临危不乱,反而瞥了一眼冒冒失失的兵役,凶道:“西域尚未来战,你乱喊些什么?”
“归,归德大将军来了,就在十里地外,马上就到。”
唐毁不在军中之事,知之甚少,他如此慌乱,不过是因为现如今双方闹掰,人家又带着兵马武器上门,怕是要内讧。
到时候万一还要站队,那遭殃的,不还是他们这些领钱办事的。
“来便来了,你退下吧。”
“是。”
孙壬威闻讯赶来,对几个旁人使了使眼色,吩咐道:“你们也退下。”
“是。”
胡袇还站在唐毁的军账门口,寸步不离。
“我先去伺候着,万一拦不住真要找少爷……”
都是为盛元打江山的武将,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清楚吗,非要闹隔阂。
想当初在长安时,这俩人的关系,那可是情比金坚。
“就算以下犯上,你也得给我守住了!”
孙壬威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军账,立马醒悟道:“少爷什么时候又出去了?!不是吧,完了完了,归德大将军这眼睛毒得很。”
“干什么自乱阵脚,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就是了。”
胡袇催他到前面等着沈枝砚,随后赶紧命人去给唐毁送信。
本就因为沈小姐之事烦恼,偏生这归德大将军还是个难缠的主。
“去将我上战场时常用的大刀拿来,今日我看谁敢造次。”
“是!”
半盏茶的功夫没到,沈枝砚就带着明彰来到了军营之外,大家同为盛元人,拦路士兵也不敢多有冒犯,一路就放行至昔日待客之地。
“归德大将军,实在不巧,我家少爷昨晚舞剑后来了兴致,三两盅酒便醉倒了,现如今还睡着呢。”
“在人家西域的大门前,他倒是心宽。”
沈枝砚毕竟是位身经百战的大将军,只是略带责怪的来了这么一句,孙壬威就有些接架不住了。
如若他要追究起失职之责,按照军令,唐毁可是要挨板子的。
“归德大将军明鉴!我家少爷忠心耿耿为盛元,绝对……”
“不必惊慌,我又不是来治他罪的。”
孙壬威刚刚松下一口气,又听他说道:“但要是,这人不在军营之中,你觉得,皇上可会治他的罪?”
“大将军!”
沈枝砚不管他,喊道:“明彰!”
“在。”
“你亲自去看看中郎将是否在军账内,还是,有人擅自离开,给了敌人可趁之机。”
明彰抱拳:“是。”
“我家少爷特地下了命令,近日琐事繁多,他头疼的紧,不准任何人打扰。归德大将军,您可莫要为难我们啊。”
“孙大人放心便是了,只一眼即可,如此推三阻四,莫不是心虚?”
“没,没有。”
孙壬威眼见拦不住,看来今日是要准备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归德大将军,汾河如此忙碌,您还有空前来关心我家少爷,真是令人动容。”
胡袇脸上带着笑,先对沈枝砚行了个礼,随后才跟孙壬威说:“你去守着少爷,随便拿些炭火过去,他方才还喊冷呢。”
“啊,好好好。”
“明副将,站门口吹风干什么。”胡袇潇洒抛过去一把开刃的长剑,道:“早就听闻你三招之内必杀一人,今日,让我见识见识,如何?”
她这心思,要么就是在拖延时间,要么就是告诉他们一句话:要想去唐毁帐子内,就踩着她过去。
也罢,毁他一名猛将,不算白来。
沈枝砚失笑道:“这女子竟还比男子强悍,既然都是武将,没点儿赌注,岂不是惹人笑话,不知胡大人可输的起?”
“自然。”
明彰对她拱了拱手,道:“输者,自断一臂。”
胡袇身边的侍卫立马冲上来拦住她,劝道:“胡大人三思啊!”
“三思什么,能与明副将过招,荣幸之至。”
上次唐毁去汾河接沈枝意,与明彰交过手,致他受了伤,胡袇在边上看过明彰的身手。
的确不凡。
比试是在士兵们操练的空地,楚臣匆匆敢来,向沈枝砚行礼,道:“眼下正与西域僵持,是用人之际,还请归德大将军下个令,有什么赌注,待日后平定,在他们一决高下,现在是真的不能再……”
“你们好生有趣,与明彰比试,是胡大人亲口说的,如今楚大人又站出来内涵我不懂惜才。”
“胡大人冲锋陷阵,救万千百姓与水火之中,她那手臂,比金子还贵重。倘若真要一战,不如让我来,两个大男人,这才公平些。”
胡袇知道楚臣的底,他平日里就爱和花花草草打交道,只有闲暇时才会跟着鸣风柏宁练几下,哪里是明彰的对手。
“女子又如何,我说比,就绝不食言。”
她一手立于剑前,一手负于身后,朝明彰弯了弯腰,道:“明副将,得罪了。”
胡袇小时候在徐家跟着几位武士学了些把式,零零碎碎的,始终不是成套的连招。
好在她天赋极高,虽是女孩子,但与同龄人相比,她反应快,出手狠,只要别人随便指点几句,马上就能悟到其中的道理。
再后来就是被唐毁带走,练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明彰第一招就是直击要害,绝不留情,剑风细微,完全猜不透下一招式。
周围人都替胡袇捏了一把冷汗,这可是要命的场面啊。
刀剑之声震耳,两道身影互不避让。
他们的眼神狠戾,都是见过尸骨成堆的人,这打起架来,真真是要将对方毙命才行。
“归德大将军!西域贼寇仍在作乱,我们屋内为何要红眼相对?!”
“……”
到了第三招,胡袇明显吃力起来,明彰这算是看人下菜碟,遇到她这种狠角色,虽说是三招,那可是看家本事的三招啊。
果然,只见明彰一个回剑,随后立即压了上去,一点儿反应的机会都不给胡袇。
“承让。”
胡袇脖子上架着明彰的剑,她坦然一笑,道:“学艺不精,输的服气。”
末了,她依然傲气道:“莫说我今日断了一臂,哪怕是四肢全失,我家少爷说不见旁人,就是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