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院里头,王氏刚刚坐下就看见儿子垂头丧气的走了进来。
“安儿,我怎么没有记得咱们还邀请了雍亲王府的人?”当初帖子送的确是送了,只不过她邀请的是雍亲王妃,可是雍亲王府的人一向是自视甚高,不会轻易临驾的。她也只当是走个过场。
却没想到,今日直接见到了毓世子。
“世子来送东西。”
王雅兰一愣:“东西?什么东西?”
“一方帕子,说是交与老祖宗的。”
“母亲,这二房着实乱了些,儿子是晚辈,不好与二叔说些什么……”
王雅兰想到了那乌七八糟的二房后宅,也着实是头疼了一下,只是不愿意将这些腌臜事说与儿子听,毕竟是外男,后宅事知道的越少越好:“此事,我会看着办的,你就不必操心了。”
慈兰院里一派严肃,虽然已是接近亥时,侯府各个庭院的灯都该熄了,平日里最注重观制的福寿院却灯火通明。
堂屋里的熏香更是徐徐袅袅的飘散在空中,伯安侯府的老祖宗,圣上钦赐的诰命夫人——裴氏。正一手磋磨着额角,眼神微眯,似是在闭目养神,可是眉心紧紧皱着,又让人看得出来她此刻内心正在所想。
她身边的张嬷嬷也是同样的一把年纪,鬓角都染了白发,站在一旁一身的肃穆,到是和她的主子相得益彰。
“这么晚了还传你过来,倒是老身有些沉不住气。”
“老祖宗想要见儿子,纵是子时那也是见得的。”下座上的宋政一脸的恭恭敬敬,脸上未曾有半点的敷衍不耐。
“侯爷可知道老身这么晚,所为的是何事?”裴氏微开了眼睛看向宋政脸上的表情仍然是严肃不可异动。
宋政迟疑了片刻,小心翼翼的回答:“是为了如丫头?”他没有说深了去,只是静看裴氏,这本该是喜事,不知老祖宗为何还这般愁眉不展。
“你做官从政向来谨慎,这才得以庇佑了整个侯府这些年的长盛不衰,只是这次怎么反倒是犯了糊涂?”
一听到裴氏的责备,宋政连忙跪到了下手低头敛眉:“儿子何处做得不对,还请老祖宗指点。”他是个文官出身,平日最重的自当是个孝字。
“官家大娘娘可有亲口与你说了如丫头的婚事?”
“未曾,但是大娘娘身边的亲信秦公公倒是亲口跟儿子坦言,大娘娘很是中意如丫头,已经跟圣上请示了意思。”
“既是如此,那便不好说最后的结果,又因何这京都城中遍地流传我伯安侯府大小姐就是未来太子妃的说法?”裴氏将茶杯重重的扣在了桌面上,发出了不小的声响,代表着她此刻心中的微怒。
宋政又是一抖擞:“这满京都竟然已经传开了吗?”这一下没用裴氏再怎么点拨,宋政也意识到了这事态中的不对。
看他这幅样子,裴氏终于是松了口气,继续苦口婆心:“家中能出个皇亲贵女自然是光耀门楣的喜事情,只是身处高位最重要的还是戒骄戒躁,这些年我们伯安侯府从来谨小慎微,这才得以一直守在这京都城内,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的眼睛,又有多少人等着揪我们的错处!一个不小心,更不要说皇亲了,就是自身也该是万劫不复!你可知晓?”
裴氏这么一说,下面宋政早已是跟着出了一身的冷汗,被这么一警醒,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再者,这门亲事尚不能一锤定音,如今传得轰轰烈烈,若是圣上的赐婚圣旨当真临了我们侯府,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若是没有,那侯府的颜面又该何存?如丫头的未来又当如何?”这被皇家选中过的女子,即便是最后没有嫁进皇家,最终也只能是青灯古佛的结果。
听了裴氏这般通透的一段话,宋政真是惭愧的面红耳赤:“老祖宗说的是!这件事是儿子做的欠妥。幸得老祖宗提点!”
“自家人何谈提点不提点,侯爷在朝中忙前奔走,难免百密一疏,忽略一些要点,老身也不过是落座在这后院多少听到些个闲话,便走了心。你原是我最放心的,现如今明白了个中要害,你可知下一步该如何?”
“亏得老祖宗留心,儿子必当谨言慎微,圣上亲旨临府之前就当没有皇亲这一回事儿!”
“不错,只是光你这么做多少还是不够的。”
“老祖宗这是……”宋政略一疑惑。
裴氏轻叹一声,刚想继续开口,身子先是受不住一阵子咳了起来,一直立在旁边的朱嬷嬷终是忍不住了,一边帮着裴氏捋气,一边开口提点:“侯爷,您平日里忙于政事,自然对府中其他不甚关心,只今日这大夫人便在翠茵院子里头办了个内宴,侯爷也不知吗?”
这下子宋政的脸色是红一块青一块,又是羞愤又是惭愧,他又是一拱手:“都是儿子的不是,这些琐事竟然让老祖宗操心,儿子定然回去好好处理,还请老祖宗万万注重身子!”
借着朱嬷嬷的手裴氏抿了口茶,这才好不容易平缓了下来:“不止,还有你那两个兄弟也该好生说道,今日听说老二又出去喝了官酒。他那个五品的小官职能有多少应酬?又恰在这个档口,你也该叫他警醒警醒才是。”
宋政这可真是一阵的后脊发凉,他又是谢过又是关怀的说了好几句话,终于恭恭敬敬的从福寿院走了出来,抬袖子一抹额头,这才发现早已是满头薄汗。
回到主院看到正在铜镜前卸着头上簪花的王氏,便是一张慎人的严肃脸。
先是丫鬟巧儿注意到了进来的宋政,懂得察言观色的她一见侯爷这幅表情便小心翼翼的唤了王氏一句:“大夫人,侯爷……”
王氏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扭头看着了宋政便欣喜的从圆凳上站了起来:“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