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侍郎姗姗来迟,他见礼时却只与大理寺少卿却连看也不看宋北云,而宋北云毫不在意,主动上前行了礼,满脸堆笑的说:“既然二位大人都来了,那我们便开始吧。”
刑部侍郎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出来便不再做声,之后三人便进了大理寺中。
会审么,其实就是一种案件审理形式,步骤仍然是整理证据、质询、以法理推断,最后审理结果都需要通报给皇帝,以皇帝做最后定夺,大部分时候能进入三司会审阶段的人都免不了一死,但也并不是没有例外,只是极少。
而正当他们开始质询环节时,外头突然变得嘈杂了起来,接着一名大理寺丞闯入了进来禀报说外头御史台的人上门闹事了……
御史台闹事……这可有点新鲜,宋北云满脸笑容的伸长了脖子看向了外头,不多一会儿就见一群穿着便装的书生模样的闯入了公堂。为首的恰是那新任御史大夫洪玉洪文润。
他带着一种御史台的御史就这么闯入了大理寺中,指着那主位上的大理寺少卿质问道:“曹大人,三司会审为何不知会我御史台?”
曹大人沉默一阵,却是无言以对,因为这玩意是赵性下的旨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知会御史台。
“洪大人……洪大人,稍安勿躁。”刑部侍郎连忙起身走上前:“此事吧,极为特殊。”
“特殊?究竟有多特殊?秦汉时起便以御史负责监察事务。御史身负纠察、监视、肃正纲纪之职,你特殊?又有何特殊?司法之地岂容法外之殊?今日若是各位说不出个所以然,那莫要怪我参你们一个目无法纪、有违纲常之责。”
说完,这御史大夫转头看向宋北云:“你又为何人?为何在此处?”
他娘的明知故问,老子身上这身衣服你是瞎了吗?
不过心里想归想,但宋北云何必跟这帮专业杠精愣头青斗这闷气呢,他立刻站起身抱拳笑道:“下官为皇城司使宋北云。”
“皇城司?皇城司几时也能参与这三司会审了?谁给你的职权?我倒是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哎呀,洪大人。”宋北云也是一脸无奈的说道:“昨日下官正在家中吃着豆腐炖菜,突然一名中官内侍敲了下官的门,给我传了官家的口谕说‘事关谋反,朕心中焦灼,倒不是信不过那宋北云,只是盼着早日有那结果,还盼宋卿以大局为重’,您说……我该怎的办,还能抗旨不遵不成,若是要我说,就应该御史台各位大人前来审理,我这皇城司抓人倒是好手,可若论法理、道义,那是一窍不通啊。”
听到这一番话,御史大夫也没什么好说的,赵性让人家来的,自己多少也得给皇帝个面子吧,当着他面可以直言不讳,若是在这外头嚼皇帝舌头,那怕是活腻歪了,他就是再错的离谱,也不得妄自非议,皇家颜面大似天。
“哦……对了对了。”宋北云拍着脑袋:“下官该死!万死啊!昨日官家还与我说了一句,就说让我连夜去知会一声御史台洪大人,说今日有三司会审,盼洪大人莫要来晚了,可昨日下官喝了些酒,迷迷糊糊的,将这事给忘了!下官该死,下官这便去面圣请官家降罪,一切都是下官的错!”
御史大夫眼睛一瞄,立刻明白宋北云是在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拉,这职责不同怎么都轮不到他去知会御史台,要不是中官要不是中书省。这小子明显是在给自己台阶下嘛,想通这一点,他也是有所释然,虽仍是委屈生气,但却倒没了之前了锐气。
“本官念在你尚年轻,若是还有下次,可别怪本官参你个玩忽职守!”
“是是是,那是自然。”
宋北云一边笑着一边给他让出了自己的位置,但御史大夫却只是看着主官位上的大理寺少卿,冷哼一声。
那曹少卿咬牙切齿的站起身,躬身指着自己的位置:“洪大人请。”
宋北云看到这一幕,差点点就笑出了声,这大理寺少卿从四品上,御史大夫虽是从三品,只是一级之差,但御史这个职业嘛,见官大半级的。人家主官来了,岂有坐宋北云那从位的道理。
宋北云此刻见曹少卿尴尬的站在那,他连忙再使了个坏:“曹大人,来坐这里,下官站着便好了。您坐您坐。”
曹少卿看了他一眼,看他那满脸殷勤的样子是又好气又好笑,自己是从四品,而那宋北云是同六品,中间差了一道洞庭湖,自己去坐他的位置算什么东西?
“怎么?曹大人是心有不满?”洪御史见到曹少卿的表情:“本官是不配坐在此处?”
“不敢不敢,您坐。”
而宋北云此刻不断朝曹少卿招手,还小声喊道:“曹大人,这儿,这儿,坐这儿来。”
曹少卿被那御史大夫气得肺都要炸开,但脸上却不好表现,看到宋北云的表情之后,索性赌气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了那个位置上。
这一下旁边的刑部侍郎可就尴尬了,他是个正四品下的官,按照道理来说是要比少卿高半级的,但如今是在人家大理寺衙门中,哪里有陪审的官坐在上风口的呢,这不合礼数。但他级别的确是高,又不好提出跟曹少卿换位置。本来安安稳稳吃瓜的他,一下子就感觉手中的瓜不是那么甜了。
“曹大人得罪了。”刑部侍郎转头赔笑起来:“莫怪莫怪。”
曹少卿在主场被欺负了,自也是不高兴,回头朝刑部侍郎露出了一个惨烈的笑容,咬牙切齿的说:“无事。”
宋北云捂着嘴往后退了两步,甚至亲自去给曹少卿倒了杯茶,还小声对曹少卿说:“曹大人,要我去告诉荀大人一声么?”
这荀大人就是大理寺卿,大理寺的主官,他要来的话肯定是不能看到自己的下属在自己地盘被御史台那帮搅屎棍欺负的。但曹少卿想了想还是轻轻摇了摇头,并侧过头对宋北云小声道:“看他得意到几时!”
宋北云不再说话,只是张罗上张罗下的开始在正儿八经的三司衙门主事身边帮着忙,帮御史台查证据、帮刑部取证词、帮大理寺调卷宗,忙上忙下,甚至都把大理寺本部的寺丞给看傻了……
“于大人您便歇息着,这案子本就是我经手的,我熟。”宋北云拍着胸脯笑道:“您若是上前的话,其他两部还指不定要怎样刁难您呢,我这个外人都还好说话。”
那个寺丞连连摆手:“宋大人说笑了,我可担不得什么大人……宋大人与我平职,可不好如此客气。”
宋北云与他一起靠在门口,手上捧着一杯茶:“你这么说就见外了,大家都是给公家办事的,分得那么清楚就不好了。”
“呵呵,宋大人说的是……”
宋狗的美名可是远播的,他以心狠手辣、不择手段著称,台上的几位大人位高权重看他不起,自己这个小小寺丞可不敢托大,人家御史台风闻奏事,而这皇城司可是先斩后奏啊……
不夸张的说,宋北云这个职位在平级甚至高个一两级的官员里,那绝对是顶格的存在,谁见了都要给几分面子。从五品以下看到宋北云都是毕恭毕敬的,毕竟岗位特殊,惹不得惹不起。
这里正聊着天呢,里头突然传来一声带人犯,宋北云立刻捧着茶杯就要去领人,那寺丞连忙拦住他:“使不得使不得……宋大人使不得啊,您歇歇,我来我来。”
“哦……那麻烦你了。”
“不不不,是麻烦您了。”
很快白念安就被带到了堂上,他一直默默不语,直到上头开始询问他认罪不认罪时,他突然亢奋了起来,大声嚷嚷着冤枉。
这大宋有个有趣的地方,就是不管多重的案子,哪怕是证据确凿,只要嚷一嗓子冤枉,那就得重新听取证词。
“那口供都是宋狗屈打成招!我本就是皇城司的人!奉前任皇城司使之命,潜伏于……”
宋北云屈打成招?这人是皇城司的人?一番证词听完,台上的三司长官的脑子都差点没转过来。
“传皇城司使宋北云!”惊堂木一拍,御史大夫直接自己就喊了起来。
宋北云走上前,一脸无辜的四处张望起来,然后摊开手说道:“各位大人,天地良心,一个谋反的狗东西,他说是皇城司的人他就是了?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把这罪名往我头上扣,若以此断案怕是有些贻笑大方吧。”
“台下白念安,你可有证据?”
白念安么,本就是读书人,这点东西为难不到他,于是他开始涕泪横流的说着自己怎么选择同意成为卧底,然后又是怎么跟上任皇城司使沟通的。
“大人,我如今生死不顾,只为还我清白。”白念安涕泪横流:“我想当个好人,诸位大人给个机会。”
宋北云在旁边暗暗一握拳:“yes!就是这个味!”
“宋北云,你所言何物?”
宋北云连忙放下手:“我说老子要打爆他的狗头,信口雌黄。”
“公堂之上不得污言秽语!”
宋北云一拱手:“下官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