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性是典型的想要体验生活来的,打架斗殴嘛,人之常情。但对于这位生性比较懦弱的小皇帝来说,这就是他人生的初体验,所以即便现在被关在牢中,他也显得极兴奋。
当然,坐牢也是他的初体验。
“哎,你说。”赵性靠在牢房的栅栏上头从小窗口里看着外头的天空:“朕若是真的有朝一日成了阶下囚,到时你却投敌叛国成了大官,再见面时你在外头朕在里头,你将一块发霉的馒头扔到朕面前,呼上一声‘嗟,来食。’你说朕是吃是不吃?”
“我看你的小脑袋瓜里整天就没想过正经事。真有那么一天,你能见到我唯一的理由就是把你抓起来的那个人让我给你下毒酒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啊?”
小宋慵懒的侧过头来看了一眼坐在那畅想未来的赵性,如果真的有他说的那么一天,一定是过来给他赐毒酒一杯的,以此来测试宋北云有没有反心,毕竟亲手毒死了宋国皇帝,他就再也不可能去玩两面三刀那一套了。
所以说,如果大宋亡了,小宋投靠新主,赵性被捕捉。他的命运一定是逃不开一杯毒酒的,因为这杯毒酒恰恰是用来提升降将忠诚度的终极法宝。
赵性琢磨了一番,倒也是合情合理,所以他靠在那傻呵呵的笑了起来,想着若是有一天国破山河碎了,他便找个地方自行了断好了,歪脖子书也好、那口枯井也行,总之不能让人落在人家手中,不然复国的希望都彻底没了。
而就在他们被羁押的过程中,那群挨揍的书生家中的人也寻了过来,带着自家的孩子就来这公堂上要讨个公道。
这地方到底是京畿门户,这些来讨要公道者大多都是一些有官身的人,最次也都是个举人,这些人家听闻家中孩子挨了揍,而且好像还被揍了不轻,这哪里能心甘情愿,自然是过来寻一个公道的。
公道这件事说好听的是叫公道,但大家都知道,这种公道通常是不公道的,那县令在面对情绪波动很大的家长们时显得格外唯诺,虽然这里不少人都比他的官阶要低,甚至有些人连个官身都没有,可他平日最善处理这种事情,知道自己该用怎样一副面孔来面对这些人。
毕竟……能来敢来的人背后一定多少是有些东西的,要不家中就是有朝中大官,要不就是家中士林有威望,反正都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诸位诸位,此番事情本官自会处置,请稍安勿躁。”
县令长叹一声,安抚着前来找说法的家长们,而对此他并没有什么更高明的办法,只能暂时安抚之后,赶紧吩咐官差去了牢狱中,仔细询问。
那官差干这种事可谓是驾轻就熟,因为见多识广,绝对不可因人多而妄自下判断,这种事之前县令是吃过亏的,之前也是少年郎的冲突,那县令之前也是刚上任并没有应付的经验,只是根据以往的法子将那带头的少年训诫一番,然后还打了十板子,最后发现那挨板子的居然是左国公之子,小公爷左芳。
虽然国公深明大义并未说什么,但当时他来领人时,面色的确是不善的。
而当时随他一起来的郡主还警告说若是下次还是这般糊涂处置,就撕了他的乌纱、砸了他的案台。
从那以后,这县令就学乖了,他并不管那些所谓什么公正廉明,先问清楚两头都是谁再说,毕竟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可以充军发配,但也可以打打板子亦或是口头训诫。
那官差走到牢里,看到分别躺在两头茅草上的年轻人,他看到这两人一个居然已经睡着了还有一个正在百无聊赖的抠手指甲之后,立刻就知道这两人不简单。
“两位公子?”
他蹲下身子小声的喊了一声,在那剥指甲的赵性抬起头,懒洋洋的应了一声:“何事?”
“是这样的……两位公子,我们何大人说让我来问问两位公子家中可还有人?要让家人来领人。”
赵性用脚踢了踢宋北云的屁股:“懒狗,起来!”
小宋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下意识就打了个哈欠,抹了一把脸,看到那官差之后,笑着说道:“官差大爷,你这牢房真挺干净的,茅草都是新铺的吧?”
“嘿嘿……那可是。”官差一脸谄媚的笑容:“这京畿之地,我这小人物惹得起谁啊,自然是得伺候好一些的。这地方办不了大案,都是些争执吵嘴的,与那皇城司、京兆尹可是不同。更何况两位公子一看便气度不凡,怎的也不能草率处置咯。”
见到这个低眉顺目的官差,赵性哈哈大笑,转头对宋北云说:“你瞧瞧,这帮人都把这些基层小吏给逼成这副样子了。”
小宋抠着鼻孔满不在乎的说道:“往前一千年、往后一千年都不会变,不然那帮读书人苦哈哈的埋头读书是为了什么?为了建设新农村吗?”
赵性哈哈大笑起来,从腰上解下了玉佩从栅栏里递给那个官差,并对他说:“你将这个拿去给皇城司便是。”
官差拿上这块玉,触手生温,虽是个基层小吏但也算是吃过见过的,他拿到这块和田暖玉之后就知面前这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他不敢怠慢连忙将玉拿到了县令面前。
县令正在为今天的事焦头烂额,见到那官差又回来了,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还不去办事?留在这边作甚?”
“大人……”那官差颤颤巍巍的走上前,将那块玉佩托在手心,小心翼翼的捧了上去:“您瞧……”
那县令定睛一瞧,只见那官差手中的玉佩隐约透着粉红的颜色,圆润的可爱,光是用眼睛瞧就知不是凡品。
而上头还镌刻着一道长城万里图样,背后则是四个字“天命于此”。
看到这四个字之后,当下就没能坐住,脚下一滑,竟生生的坐在了地上。
他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汗水,眼睛快速的来回转动着,嘴唇颤抖不止。
“大人?”
“大人!”
官差喊了两声之后,那县令才缓过神来,他坐回椅子上,用官服擦着头上的汗水。
“大人,你是怎的了?”
官差的问题让那县令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但却连开口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指着那块玉佩:“那人给你吩咐了些什么?”
“他倒是客气,就是说将这块玉佩传给皇城司,想来是跟那头有关系。”
好一句有关系……县令听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甩在官差脸上,但他并没说什么,只是小声说道:“一定要将这物件交于皇城司上官手中。”
被打了一巴掌的官差整个人都呈现出蒙圈状态,但他也不敢问,就这样捧着玉佩走出去了。
那县令坐在房间里可谓坐立不安,他起起落落几次之后,终于还是起身站了起来打算去牢房中亲自请罪。
可就在他刚走到门口时,打外头就这样大摇大摆走进来一个人,这人身形高大且肥胖,身上穿着绫罗绸缎,打扮的好花哨。
而在这人身后,赫然站着乌青着一只眼眶的“祝兄”,他的牙齿被打落了一颗,眼睛也肿了起来,整张脸上都没了人形。
这显然是赵性下的手,因为宋狗打人是不打脸的,他只需要帮忙赵性制服从身侧伏击的人就行,打脸这种事只有赵性干的出来。
这祝兄被打得如猪头一般,而他前方那个人更是气势汹汹的来到了县衙之中。
“哟,这位不是柴小侯爷嘛。”
县令可是认识这位人高马大的家伙,他是这一片打架斗殴的常客,通常情况下他都是打人的那一方,而如今看他那架势恐怕是要来找回场子的。
“那人呢?”
柴家的这位小侯爷并非长子,但却仍是嫡出,所以同样是与兄长一样自小便继承了王爵之号的,在这金陵城乃至大宋范围内,这柴家都是极特殊的一个家族,上至封疆大吏、下至九品芝麻官都没有一个胆敢招惹。
不为其他,就为他家中那太祖御赐丹书铁劵,这与国同休的东西说的不好听那就是一块特权的大牌匾,哪怕是杀人都用不得偿命的玩意。
而这个小侯爷绝不似他大哥那般谦虚谨慎,这厮是个被家中宠坏的孩子,仗着有这份特权,他在金陵城中即便是纨绔榜名列前茅的左芳也是要让他三四分的。
“小侯爷为何这么大的火气啊?”县令假装听不明白:“不知是谁招惹了小侯爷?”
“少废话,你把那打了我祝兄的狗杂种给喊出来!若是你不敢,一切就由我来担待便是。”
这小侯爷叉着腰,一脸气势汹汹的模样,而县令如今嘴里开始发苦,这玩意可不是谁能担待的起的啊,这小侯爷平时顽劣惯了,若是真让他将那万岁爷给打了,自己这芝麻绿豆的小官当到头了是肯定的,说不定还要遭了大难!
“小爷与你说话,你给小爷装聋作哑?”
面对这小官,小侯爷也是没有一丁点的在意,反正即便是把这县令打了,那也是打了便打了,他还能说出些话来不成?即便是告上了吏部,吏部尚书也不敢沾染他们柴家啊。
“小侯爷息怒……这事,恐怕是个误会啊,小侯爷……”